“包餃子吧。”顧飛說。
“嗯?!笔Y丞點點頭,起身去后院洗手。
幾個人坐在小桌前一塊兒包餃子,還是挺有意思的,雖然顧飛媽媽和馬尾藍(lán)紙依舊處于濃情蜜意沒眼看的狀態(tài)里。
顧飛拿了十塊錢的硬幣洗干凈了,包進了餃子里。
蔣丞看著他把包好的餃子一個個碼好,想起了去年暗箱操作的那一堆餃子,忍不住笑了笑。
包好餃子準(zhǔn)備下鍋的時候,外面的鞭炮聲已經(jīng)響成了一片。
小貓沒有經(jīng)歷過新年,一直驚慌地縮在顧渺懷里,顧渺并沒有注意到它的反應(yīng),興奮地要抱著它出去看鞭炮。
“二渺,”顧飛拉住了她,“把丞哥放到小屋去?!?/p>
顧渺抱著貓,明顯是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它害怕,”顧飛給她解釋著,“鞭炮聲音太響了,會嚇到它?!?/p>
顧渺還是緊緊抱著貓,沒有動。
“你會害怕,它也會害怕,”顧飛說,“二渺,它現(xiàn)在就很害怕,把它放到屋里去?!?/p>
顧渺的目光從顧飛的臉上移開了,不知道看著哪里。
蔣丞知道這是她注意力不集中或者是開始有抗拒。
顧飛還要說話的時候,顧渺轉(zhuǎn)身抱著貓就往門口走了過去。
“二渺,”顧飛拉住了她,“不可以?!?/p>
顧渺掙扎了一下,顧飛拉著她沒有松手,她開始了尖叫。
四周的鞭炮聲很大,顧渺的尖叫被掩蓋了不少,但依舊能聽得到。
屋里的幾個人都停下了動作,一塊兒看著顧渺。
“你們該干嘛就干嘛。”顧飛說。
“哦?!眲⒘ⅹq豫了一下,拉了拉顧飛媽媽,倆人把餃子端到后院廚房去了。
蔣丞和潘智退開到了一邊,潘智一邊整理一會兒準(zhǔn)備放的鞭炮一邊看著顧渺那邊:“現(xiàn)在是不是不能哄著她?”
“嗯,”蔣丞點點頭,“要讓她知道這樣的尖叫沒有任何作用?!?/p>
“那她得多難受啊,”潘智說,“就好像她跟人說話,沒人理她?!?/p>
“糾正錯誤的習(xí)慣就是這樣了?!笔Y丞嘆了口氣,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以前每次聽到顧渺的尖叫,他都會覺得有種讓人窒息的壓抑感,覺得無法去想像顧飛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一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不明白顧飛是怎么能強迫自己去承受這些壓力的。
一個M。
但眼下,聽著顧渺的尖叫時,他卻比以前平靜了很多,這不僅僅是顧渺一點點改變的過程,也是顧飛一步步往前走的過程。
從他開始不再事事順從顧渺,不再努力去配合理解顧渺,不再把她的生氣做為一種“受傷”開始。
顧渺這一次的尖叫持續(xù)的時間很長,反反復(fù)復(fù),停一會兒又繼續(xù)。
也許因為太喜歡……丞哥了,要把丞哥放到小屋里,想出去玩就不能摸到,想摸到就不能出去玩,這對于顧渺來說,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或者她根本也沒法理解為什么兩者不能兼得。
顧飛就那么一直蹲在旁邊,沒有抱著她,也沒有安慰她,只是重復(fù)了幾次不讓她帶貓出去的原因,并且要求她如果不高興要說出來。
最后顧渺的尖叫終于停止的時候,蔣丞有種總算把氣兒喘上來了的感覺。
“18分鐘?!迸酥钦f。
“你還計時了???”蔣丞看著他。
“閑著也是閑著,”潘智把手機沖他晃了晃,“就掐了個秒表?!?/p>
“哥哥幫你把丞哥放到屋里好不好?”顧飛問顧渺。
“什么?”潘智猛地轉(zhuǎn)過頭,“把誰放屋里?”
“那個貓,顧渺給它起了個名字叫丞哥。”蔣丞說。
“哦,”潘智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就開始樂,靠著貨架笑得停不下來,“丞哥!喵!丞哥!喵喵喵!”
蔣丞看著他。
“喵!”潘智笑著走到了顧渺身邊,“渺渺,把丞哥放好,潘叔帶你去放鞭炮好不好?”
顧渺猶豫了一會兒,把貓給了顧飛。
“一會兒你回來了就再跟它玩,好嗎?”顧飛說。
顧渺點了點頭。
“這樣就對了,你這樣哥哥才知道你要做什么,”顧飛給她把圍巾圍上,“跟你潘……”
“叔。”潘智說。
“啊,什么事兒?”顧飛看著他。
潘智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指了指顧飛,嘖了一聲去旁邊把鞭炮的袋子拎了:“走,渺渺!”
這次餃子有沒有黑箱蔣丞不知道,但顧飛給他盛的餃子里有兩個一塊的硬幣,十塊錢里一共就兩個一塊的硬幣,都被他吃到了,別人吃到的都五毛錢。
還是黑箱了吧,蔣丞笑了笑,顧飛在某些方面有執(zhí)著的幼稚。
放炮,吃餃子,放煙花,看著顧渺踩著滑板在火星子和煙霧里興奮地來回穿梭,他覺得這個年過得有些恍惚。
有些場景重合,有些場景是新的。
這是他和顧飛在一起過的第二個新年。
從上一個新年,到這一個新年,滋味滿滿的多得一整年的時間里都裝不下。
而再下一個新年,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了。
潘智點著最大的煙花,沖著他們喊:“許個愿吧!”
你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在這里。
“還有幾天才開學(xué)呢,”潘智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蔣丞,“我覺得你可以晚幾天再回學(xué)校,不用非跟我一塊兒走吧。”
很多人盼著過年,但好容易盼到了,三十兒一過,年就迅速地過去了,一天一天就開始再次走向分別。
蔣丞看著手機上的日歷,放假早,開學(xué)就早,沒幾天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拖到假期結(jié)束當(dāng)天才返校,但現(xiàn)在,他打算跟潘智一塊兒回去。
“我是想說,”潘智往他身邊湊了湊,“情人節(jié)……馬上到了。”
“我知道,”蔣丞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我跟顧飛現(xiàn)在的情況,要怎么過這個情人節(jié)?”
“你不是要跟他來個‘你追我啊你來追我啊’嗎?”潘智說,“情人節(jié)不是挺好的機會嗎?”
“不是,”蔣丞嘆了口氣,“潘潘,你的智商是不是讓炮給炸沒了啊?”
“我談戀愛的智商只夠處理‘你情我愿就在一起’和‘有一個人不樂意就分’這兩種,”潘智說,“你們這種情況我沒有智商。”
“我留在這里過情人節(jié),會給顧飛壓力,”蔣丞說,“去年情人節(jié)要高考就沒好好過,我那會兒還說,今年好好過?!?/p>
“……哎?!迸酥堑沟椒鍪稚?。
“那現(xiàn)在這種情況,是過還是不過,怎么過?”蔣丞說,“他有壓力,我也會有壓力?!?/p>
“是尷尬。”潘智說。
“我不想給他任何外力,我就要他,”蔣丞點了根煙,“自己走過來,一步一步,不管他用多長時間,他得自己走過來?!?/p>
潘智看了他一眼:“丞兒。”
“別夸我?guī)?。”蔣丞說。
“不夸這個,”潘智說,“我就是覺得你……以后能干得成大事兒。”
“啊。”蔣丞笑了。
“太他媽能沈得住氣了?!迸酥秦Q了豎拇指。
沈得住氣么?其實也不是,蔣丞知道自己的性格,急得很,直得很,情緒也很難藏得住。
所謂的沈得住氣,也只是對顧飛。
只是因為一直以來,顧飛帶給他太多的安心和踏實,讓他可以靜得下來,面對這樣的情況,也只是因為那是顧飛。
而且……真正面對再一次的分別時,蔣丞感覺自己也并沒有潘智想像的那么沈得住氣。
“我先進去了。”潘智拎著行李說了一句,轉(zhuǎn)身先進了站。
蔣丞和顧飛站在進站口楞著。
“丞哥,”顧飛開口,似乎嗓子也有些發(fā)緊,“下學(xué)期別把時間安排得那么緊了,留點兒時間休息?!?/p>
“嗯?!笔Y丞點點頭。
“錢的事兒你不用擔(dān)心,”顧飛說,“我現(xiàn)在開始接點大活兒,錢挺多的……如果錢要是吃緊了,一定會跟你說的,不會瞞你?!?/p>
“嗯?!笔Y丞應(yīng)著。
“二渺有什么進展我……也會馬上告訴你?!鳖欙w說。
“好?!笔Y丞點頭。
顧飛似乎在思索還要說什么,蔣丞等著他開口,這會兒自己腦子里全是空的,連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照顧好自己,”顧飛說,“這一個年過完也沒見胖回去?!?/p>
蔣丞笑了笑。
兩個人沉默地繼續(xù)站著。
過了能有十多分鐘,顧飛才又開了口:“你……進去吧?!?/p>
“嗯,”蔣丞回頭看了一眼進站口的人,沒多少了,“那我進去了?!?/p>
拎起箱子準(zhǔn)備轉(zhuǎn)身的時候,他停了停,往前一步走到了顧飛面前,伸出胳膊摟了摟顧飛。
顧飛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走了?!笔Y丞轉(zhuǎn)身拖著箱子走進了進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