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不好了!”
五更天,夜色幽暗,不見星辰。劉澗安扶著頭上的帽子跌跌撞撞沖到婉妃的寢殿前,一張皺紋橫生的老臉白如宣紙,抖著唇扯著嗓子沖殿中急呼。
“皇上,出事、哎喲——!”
他手腳發(fā)軟地踩上石階,一不留神腳下踩滑了一步,狼狽地摔倒在了臺階上。
寢殿外守門的小太監(jiān)被他幾聲討命似的驚喊從夢中叫醒,胡亂用袖子擦了把嘴角睡著時流出來的口水,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扶他。
劉澗安撿起摔在地上的帽子,一把將他推開,急得滿頭冷汗:“沒眼力見兒的!扶我做什么,去請皇上!”
皇上正與林婉在殿中歇息,那小太監(jiān)哪敢就這么闖入殿中,他猶豫地朝緊閉的殿門看了一眼:“可是,劉公公……”
劉澗安用拂塵在他腿上猛地敲了一下,恨道:“可是什么!快呀!”
崇安帝這些日憂心忡忡,本就夜不能寐,劉澗安這幾嗓子一喊,早把他從床上喊了起來。
小太監(jiān)正要推門,兩名侍女就已提著燈從里面打開了門,崇安帝身著中衣,冷著臉從殿內(nèi)出來,看著地上還沒爬得起來的劉澗安,壓著怒氣道:“這大半夜的,你在這兒鬼嚎什么?”
幾名侍女提燈款步而出,照亮了劉澗安一張慘白的臉,也照亮了他鞋底一抹并不明顯的血跡。林婉在侍女的攙扶下扶著肚子出來,她垂眸看了眼劉澗安鞋底干透的血跡,又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視線。
她從侍女手中接過崇安帝的黃袍披在他身上,看了看地上狼狽的劉澗安,皺眉對一旁的小太監(jiān)道:“愣著做甚,還不快扶劉公公起來?!?
劉澗安從武英殿一步不停地跑到這兒來,剛才那一下又摔得狠,將他一身骨頭都快摔散了,眼下白著臉氣喘吁吁,在兩位小太監(jiān)的攙扶之下才勉強站起來。
劉澗安是崇安帝身邊老人,崇安帝還是頭一回見其這般毛躁模樣,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詳之感,皺眉問道:“出什么事了?”
劉澗安剛爬起來,聽見這話又推開身邊小太監(jiān)的手猛地跪了下去,他抖如篩糠,哭哭啼啼地道:“皇上,二殿下……二殿下把六殿下的腦袋割下來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幾乎全都僵在了原地,就連崇安帝也露出了詫異不解的神色。林婉率先反應(yīng)過來,她白著臉對劉澗安道:“公公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屋里內(nèi)外的宮女太監(jiān)反應(yīng)過來,立馬齊刷刷跪了一地,劉澗安以頭搶地,聲抖如琴弦:“皇上,老奴親眼所見,不敢胡言,二殿下……二殿下此刻抱著六殿下的殘首,正在武英殿等您……”
他話沒說完,崇安帝猛地朝著武英殿的方向沖了出去,但沒走兩步,又面色發(fā)白地捂住胸口停了下來,劉澗安顧不得摔傷的腿,踉踉蹌蹌爬起來跟上去扶。
林婉扶著肚子邁出殿門,面露憂色:“皇上……”
崇安帝沒有回頭,只沉聲扔下一句“回去,不要出來”便邁開大步離開了。
武英殿中,燭火通明,殿外卻空無一人,既不見禁軍,也不見宮女侍衛(wèi),崇安帝進殿時,看見朱熙背對殿門安安靜靜坐輪椅上,腳下聚著一灘腥紅刺目的鮮血。
聽見崇安帝的腳步聲,他手推木輪緩緩轉(zhuǎn)過身,若無其事地抬起一雙被鮮血染紅的手對崇安帝行了個禮:“兒臣朱熙,問父皇安?!?
他語氣平靜,姿態(tài)恭敬,可在他轉(zhuǎn)過身那一霎那,崇安帝卻猛然僵在了原地。這位南征北戰(zhàn)殺敵無數(shù)的帝王將軍,此刻怔怔看著朱熙膝上那顆鮮血淋漓的人頭,竟然露出了倉皇萬分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