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羅道章也將成為這刀下一員。
往日縣丞的風(fēng)光不再,此刻的羅道章蓬頭垢面滿身血污,腦袋無力地歪倒在肩側(cè),站都站不穩(wěn)當,仿佛一灘斬斷骨頭的人形濕泥被左右的錦衣衛(wèi)拖著往前走。
他雙膝幾乎觸地,被血浸濕的鞋尖在身后拖出兩道彎曲斷續(xù)的長長血路,腳腕上的鐐銬磕碰在坑洼的石板地上,發(fā)出一長串丁零當啷的響。
身為縣丞,他斷過大小無數(shù)案子,驚堂木一拍,定死罪之人沒有上百也有十人,他很清楚這午后將人從牢獄中拖出來是要做什么。
或是得知大限將至,他竟比昨日清醒幾分,昏蒙目光透過額前結(jié)成縷的臟發(fā),在看見獄門下站著的李鶴鳴后,他幾不可見地微微動了動腦袋。
干裂的嘴唇費力地張開,氣若游絲道:“饒……饒了我妻……我妻女吧……李……李大人……饒了……我妻女吧……大人……”
含糊沙啞的聲音一遍遍響起在這森冷的牢獄前,聽得人心驚。然而李鶴鳴卻只是無動于衷地翻看著手中供詞。
架著羅道章的錦衣衛(wèi)也對此充耳不聞,顯然對犯人受審前的求饒習(xí)以為常,握著他的手臂,沉默提著他行過李鶴鳴身側(cè)。
求饒聲漸遠,待李鶴鳴一字一句看完所有供詞,羅道章的人頭也已落地。斷頸涌血的尸體和鮮血淋漓的頭顱被人從西角門抬進來,抬過獄門,扔到了牢獄正對的土地祠前。
遵太祖立下的懲治貪官的酷刑,幾名衙役正顫著手脫下羅道章被血浸泡得濕脹的囚衣,在錦衣衛(wèi)的指揮下剝下他血淋淋的人皮往里塞入干枯的稻草。
人皮稻草人在祠中一立,來汲縣接任的官員在恐懼震懾之下,此地至少能得十年安穩(wěn)。
李鶴鳴斬殺過的貪官不知多少,見慣了這殘忍血腥的畫面,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面不改色地望了一眼那血淋淋皺巴巴的人皮稻草人,領(lǐng)著上百錦衣衛(wèi)踩過地上屬于羅道章的、濕熱未干的鮮血浩浩蕩蕩走出了這昔日輝煌的縣衙,帶著或?qū)Ⅲ@動朝野的供詞,踏向了回都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