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出了李府,扮作小廝的澤蘭正在馬車前坐著等她。馬車停得偏,離李府的側(cè)門有幾步路,冬日冷寒,朔風(fēng)蕭蕭,路上沒什么人。
林鈺怕帷帽被風(fēng)揚起來,伸手輕拽著薄紗,低頭悶聲往前走。
她來見李鶴鳴的事,除了澤蘭,再無旁人知曉。澤蘭見她走近,直接就要上馬車,突然輕“咳”了一聲。
林鈺在李鶴鳴面前是隨時隨刻提著一百顆心,此刻聽見這咳嗽聲,立馬警惕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澤蘭:“怎么了?”
澤蘭有口難言:“沒事,小姐,就是嗓子有點不舒服。”
林鈺聽罷,暗道自己多心,而后又難免自責(zé)自己讓澤蘭露天席地在風(fēng)里等了這樣長的時間。
她道:“是我不好,回去我讓廚房做一碗熱梨羹給你暖暖脾胃,可千萬別生了風(fēng)寒?!?
澤蘭只能點頭應(yīng)下:“好?!?
林鈺今日在李府那方院子里出了格,丟了魂,心思也凝不齊。如果她細心些,就會發(fā)現(xiàn)澤蘭自見到她起,就睜大了眼盯著她,一副有話要說但又不敢明說的樣子。
林鈺心神不寧地推開車門,取下帷帽彎腰往里進,然后才鉆進去,一雙踩在地毯上的灰面竹紋錦靴就進入了她的視野。
竹紋飄逸,針線細密,在這都城里少有這般精巧的繡工。林鈺一眼就看出這鞋出自誰手:是她去年親手做的。
林鈺身體猛地僵住,驚慌地抬頭一看,見林靖大馬金刀地坐在馬車里,低著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不曉得在這馬車里和澤蘭一起等她從李府出來等了多久。
林靖好似已經(jīng)氣過了性,從面上看不出半點怒不可遏的模樣,然而林鈺卻幾乎在這一瞬間望見了自己接下來難踏出房門一步的凄涼日子。
林靖見到林鈺后,先是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個遍,目光掃過她紅潤的嘴唇,臉色瞬間寒了下去。
林靖娶妻多年,夫妻和睦,有什么看不明白。他冷笑了一聲,聲音幾乎是從唇間擠出來:“我當(dāng)你這些日為何郁郁寡歡、心神不定,老是偷摸著往外頭跑,原來是跑來和男人廝混!”
這話說得刺耳,但林鈺卻無從辯駁,她今日在李府做的事,無論放在哪名女子身上,都稱得上是孟浪之舉。
車外澤蘭趕馬回府,馬車動起來,林鈺不敢答話,她偷瞥了眼林靖的臉色,放下帷帽,惴惴不安地貼著車壁坐在墊腳的織毯上,然后臀才沾著地面,又聽見林靖怒道:“誰讓你坐了,跪著!”
林鈺身體不好,從小即便犯了錯也沒怎么跪過,但打小是見林靖惹禍跪慣了祠堂的。她被林靖氣勢十足的低呵嚇得縮了下脖子,忙撐著桌子學(xué)著林靖以前跪地思過的模樣,肩背挺直地跪了下去。
然而她膝蓋軟,嘴卻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開口道了一句:“為何要跪?阿嫂說了,當(dāng)初未與你定下婚事前,阿兄你也常翻秦府的院墻的。”
林靖聽得這話,氣得直接抄起了馬車角落里靠著的油紙傘,作勢要往林鈺身上抽:“你當(dāng)自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