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次問這話,此前兩人在靈云山上,他也這樣問過她。林鈺仍記得他話語后半句:我與林家非親非故,為何要涉險幫你?
冷風吹過庭院,茶盞白霧忽而散去,林鈺看著李鶴鳴那張從來冷傲無情的臉,明悟了他話中之意,也忽然明白過來他為何送信與她。
北鎮(zhèn)撫司受皇上差遣,向來心冷如鐵,他李鶴鳴身為真龍爪牙,怎會突發(fā)善心,當真好意提醒她。
林鈺防備地看著他:“我原當李大人好心,原來是另有籌謀?!?
李鶴鳴被她拆穿心中所想,也不惱怒,反問:“李某若好心,能得到什么?”
林鈺并非伸手乞白食之人,她道:“自然是盡我林家之權(quán)財,涌泉為報。”
李鶴鳴輕笑了一聲:“權(quán)財?李某哪樣沒有。即是沒有,也自會自己去掙,無需從旁人手中求得。”
他抬起眼睫,漆黑的雙眼直直盯向林鈺,深眸映照出她的面容,他緩緩道:“林小姐知道李某要什么,這天底下,也只有林小姐能給?!?
他氣勢迫人,逼得林鈺幾乎喘不上氣來,她捏緊了袖口,避開眼不敢看他:“李大人官至北鎮(zhèn)撫使,乃帝王鷹犬,要哪家的女子沒有,為何……為何就是執(zhí)著于過去呢?”
她這句“帝王鷹犬”必然不是在夸他,李鶴鳴沒什么情緒地勾了下嘴角:“那林小姐想清楚了再來找李某吧?!?
他道:“不過林小姐最好快些做決定,遲了,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他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好似知道林鈺必然會再來找他。
熱茶漸漸在冷風里涼下去,林鈺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談判桌上的籌碼,可單單憑王常中幾句供詞,顯然還沒有危急到林鈺押下自己做賭注的程度。
她無話可說,拿起桌上的帷帽,羞惱地離開了此地。
等林鈺回去后,林府依舊安適如常,林鄭清與林靖說起朝堂之事時,朝中似乎并無任何異變。林母還在晚飯時說起楊夫人贈花的事,好似一切都只是李鶴鳴在故意恐嚇林鈺。
可李鶴鳴不會做無把握之事,林鈺不安又僥幸地度過了數(shù)日,五日之后,她終于明白過來李鶴鳴那句“遲了”是何意。
在一個尋常如故的午后,錦衣衛(wèi)突然奉旨拿了楊今明的父親楊侍郎入獄。
而后不足三日,錦衣衛(wèi)千戶衛(wèi)凜帶人抄了楊家闔府。
一直以來風平浪靜的應天府,終于在這梅香漫天的日子里,迎來了百官畏怯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