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相樂生見到白禮懷,心下暗驚。
生死線上走過一遭,男人好像老了十來歲,兩鬢蒼蒼,不復往日的矍鑠硬朗,有了遲暮之態(tài)。
他快走兩步扶住白禮懷,低聲道:“爸,您受驚了?!?/p>
白禮懷頗為欣慰地拍了拍得意女婿的手背,道:“這幾天辛苦你了?!?/p>
能夠順利脫身,且官復原職,這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也令他有些疑惑。
兩個人坐上出租車,白禮懷問出心中疑慮。
相樂生言簡意賅地解釋:“小凝很擔心您,您剛出事她就從國外趕了回來,我們多方奔走,都沒什么進展。所以,我自作主張,代表您投奔了鄧家的陣營?!?/p>
白禮懷沉思片刻,點頭道:“你做得不錯,鄧家是條大船,他們肯接納我們,已經是不幸之萬幸,不過,你們相家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吧……唉,這件事是我虧欠你們……”
他以為相家出了大筆錢財,才說動鄧家出手,因此,對這個他一直存幾分提防的女婿生出些愧疚之心。
葉元新的事情不方便一一告知,相樂生并未澄清,笑道:“爸,咱們都是一家人,您說這話就見外了。我訂好了機票,兩個小時后起飛,等到家之后,您好好休息休息,壓壓驚,其余的事我們以后再慢慢商量?!?/p>
兩個人都清楚,這件事到這里還不算完。
換了新的陣營,所有的人脈關系都要重新梳理,該拜的山頭要拜,曾經結下的梁子要一一化解,人心浮動的下屬要逐一敲打,想要走進權利的核心,更非一日之力所能完成。
這是一場持久戰(zhàn)。
而相樂生,通過這場波折的考驗,完全獲得了白禮懷的信任,即將成為白系一脈的頂梁柱,繼承他苦心積累下來的一切,開辟新的紀元。
登機之前,相樂生又給白凝打了個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他的臉上終于掛上憂色,借了白禮懷的手機去打,結果還是一樣。
“怎么了?”白禮懷察覺出什么,問道。
“小凝不接我電話,我有些擔心她?!毕鄻飞鲋锥Y懷走上登機梯,“爸,等下了飛機,我給您打個車,您先回去,我回家接上小凝,咱們一起吃個團圓飯?!?/p>
“好,好?!卑锥Y懷連聲答應,又覺得女婿太過緊張,“阿凝那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可能是湊巧沒有聽到吧?!?/p>
相樂生卻覺得心慌意亂。
不湊巧,下了飛機,又遇上大堵車。
大半個小時過去,出租車只往前行駛了十幾米的距離,相樂生難掩焦急,對司機道:“師傅,下一個路口右拐,我們繞小路?!?/p>
“那條路是單行道,走不了的?!彼緳C在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交通路況,“前面堵得很啊,你是不是有急事?要不你在這里下車,騎個共享單車過去?”
……也是個辦法。
相樂生付了錢,在路邊掃了輛青桔單車,長腿一撐一蹬,往家的方向趕去。
今天的電梯也格外慢,幾乎一層一停。
好不容易來到家門口,相樂生緩了緩有些急促的呼吸,穩(wěn)下心神,做出個從容篤定的模樣,猶如凱旋的英雄。
他按下門鈴的時候,臉上已經不自覺地帶了笑。
過了十幾秒,白凝打開房門。
她穿著白色的T恤,山茶紅的中長傘裙,淡施脂粉,眉目清麗。
看見她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相樂生終于踏實下來,抬腿邁進門內,張開手臂抱住她,問道:“怎么不接我電話?看到我發(fā)的信息沒有?”
白凝語氣淡淡的,透著難言的疏離:“看到了,謝謝你?!?/p>
“說什么謝……”相樂生的話音忽然頓住。
他看見了墻角的行李箱,還有茶幾上擺著的一份文件。
俊朗的眸子瞇了瞇,相樂生松開她,指著行李箱問:“你什么意思?”
她就是這么迎接他的?
白凝勉強維持著平靜,目光停留在男人松開一顆扣子的領口,在喉結附近發(fā)現(xiàn)一枚曖昧的吻痕,心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我爸爸能夠順利出來,是葉小姐幫的忙吧?”她扯出一個笑容,卻令人看了心碎,“樂生,謝謝你幫了我們家這么大的忙,我很感激你?!?/p>
兩天前,她拒絕了游季中的提議。
對方將條件包裝得再漂亮,再具有誘惑力,交易畢竟是交易。
她又不是什么物品,如何能夠忍受被人評估價格,就這么隨隨便便地賣掉自己的下半生?
父母確實對她有生養(yǎng)之恩,但再多的恩情,這么多年的委屈避讓,也足夠償還了。
她還沒有那么孝順,那么無私,愿意為了父親徹徹底底犧牲掉自己。
游季同固然很好,可是并不適合她。
她骨子里并不是什么安分女人,對于他那種類型的,偶爾玩玩也就罷了,若是捆在一起一輩子,違背本性做個賢淑溫良的完美妻子,為游季同生兒育女,還要時時刻刻處于游季中的監(jiān)視控制之下,不能行差踏錯半步,精神崩潰不過是早晚的事。
因此,她拒絕了對方,并且做好承擔最壞后果的準備。
實在不行,她和相樂生可以放棄一切,換一座城市定居,遠離是非風波,以她們的積蓄和財力,足夠快快活活地度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