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嶺伸出手,小心地拉住他的衣服,不言聲。周子舒便點點頭,回頭對于丘烽說:“于掌門,你有問,他也可以不答,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后會無期的好?!?/p>
言罷拉起張成嶺擡腿便走,于丘烽身后的蒼山掌門黃道人冷笑一聲:“小子目中無人!”便率先發(fā)難。這黃道人十分其貌不揚,一張黑蛋臉,極盡歪瓜裂棗之能,偏愛跟在那常年拿著把折扇,老做風度翩翩狀的于丘烽身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此刻出手竟然不滿,像是一顆巨碩的土豆彈了過來。
周子舒暗笑一聲,說他目中無人也算對,反正在場這些母雞似的只會咋咋呼呼的貨,他是沒一個瞧得上的,眼看著黃道人一招遞到,周子舒連張成嶺的手都未曾放開,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兩人電光石火間竟也不知走了多少招,隨即黃道人悶哼一聲,往后連退三步,“噗”一聲噴出一口血來,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變成了一只蔫土豆。
場下立刻“師父!”“掌門!”的驚呼一片。
于丘烽急了眼,指著周子舒道:“哪里來的邪魔歪道,莫不是和那群惡鬼一伙的?不要放走他!”
打不過就給人扣一頂大帽子,周子舒扯扯嘴角,摟住張成嶺,無意與他們糾纏,轉(zhuǎn)眼間已在幾丈以外。場中一片混亂,有曹蔚寧磕磕巴巴地維護他的,有高崇趙敬等意味不明地不動聲色的,還有被以于丘烽為首的一幫子飯桶攛掇起來、不明原因地跟著鬧事的。
大呼小叫,簡直像個狗市。
周子舒身如鬼魅一般從人群中穿梭而過,偶爾出手打發(fā)掉幾個撞上來的。他懷里的張成嶺因為琉璃甲的關(guān)系,簡直變成了一塊誰都想啃上一口的肉骨頭,于丘烽就好像忽然化身瘋狗,在他身后窮追不舍。周子舒只覺得,這華山掌門跟個老娘們兒似的,還沒完沒了了!
心里便也冒火了,頓住腳步,旋過身去,打算和他碰一下。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鞭影破空而至,剛好截住于丘烽的去路,隨后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周子舒定睛一看,那衣衫凌亂一身酒氣的人,竟是昨夜招呼都沒打一聲便走人的溫客行。
只見溫客行一雙眼睛紅彤彤的,腳步有醉漢特有的凌亂,對周子舒十分騷包地笑了一下,打算擺個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姿勢,不過被一個酒嗝給破壞了——他說道:“阿絮,你……你先去吧,我給你截住他……他們。”
他這話還沒說完,人便踉蹌了一下,那模樣簡直像個風中的不倒翁,頭晃尾巴搖的,看著便讓人膽戰(zhàn)心驚,然而偏就把于丘烽往他身上招呼的幾下子都躲了去。
左搖右晃中,他手中鞭子毫無章法地亂甩,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正好”,便纏住了于丘烽的小腿,眾目睽睽之下,將華山掌門人給絆了個大馬趴。
溫客行還使勁揉揉眼,一邊腿軟得面條一樣地踩著秧歌步,一邊歪著頭看著羞憤欲絕的于丘烽,手在眼前晃了晃,大著舌頭道:“喂,那個……兩、兩個腦袋的,你……你也喝多了?做什么在地上爬?”
周子舒瞥見,心里搖搖頭,覺著這回華山派是要和溫客行不共戴天了。
他領(lǐng)了溫客行這份情,也不耽擱,拎起張成嶺便趁機遛走了,又不知從哪順手牽羊地弄來兩匹馬,將張成嶺扔在馬背上,便帶著他絕塵而去。
張成嶺騎術(shù)不行——他簡直什么都不行,才走了沒多遠,便有些追不上周子舒了,在馬背上晃來晃去。
周子舒心里暗嘆一聲,知道他是塊朽木,便也不把他當棟梁要求,在跑了一陣之后棄了馬,帶著張成嶺翻進了一個荒廢了好久沒人住的院子,叫這擔驚受怕了大半天的少年歇歇腳。
沒多大一會功夫,這荒院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張成嶺立刻草木皆兵地跳起來,卻見是溫客行,晃晃悠悠一步三搖地走了進來。
張成嶺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裝醉,誰知此時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簡直東西南北不分,沒頭蒼蠅似的走了幾步,“撲通”一聲單膝跪在周子舒面前,然后身子往前一撲,便倒了下去。
周子舒忙扳起他的臉一看,見溫客行面色紅潤,完全沒有什么受傷的跡象,還知道沖他傻笑了一下,兩條胳膊死死地抱住周子舒的腿,往旁邊一滾,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把他那兩條腿當了枕頭還是當了被子。
周子舒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掉到酒壇子里了?”
溫客行大著舌頭說道:“我昨日,找到了一個酒、酒窖……嗯,在里面泡了一宿,喝了十幾壇……痛快,痛快!”
他是真喝多了,一笑起來,便停不下來,死死地抱住周子舒的腿,將臉埋在上面,口中還含糊地念叨著“痛快”。
周子舒無話可說地看著他頭歪在一邊,青天白日便呼呼大睡起來,于是斷定了此人乃是吃飽了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