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靈狐
于是兩人行又變成了三人行,反正洞庭也是周子舒的目標(biāo)之一,他倒也沒什么異議。
有的人生活的常態(tài)就是吃飽混天黑,叫他多想,他也反應(yīng)不過來,逼得急了還得腦袋疼,比如曹蔚寧。有的人卻習(xí)慣于遇到事情,總要比人多看一眼,多想幾分,這也是習(xí)慣使然,說不定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腦子就已經(jīng)圈圈套套地走了很多彎子,比如周子舒。
周子舒和溫客行磕牙打屁照常進(jìn)行,沒事了就你損我?guī)拙?,我調(diào)戲你幾句,大有生命不息,試探不止的意思。
唯有曹蔚寧還傻呵呵地在一邊聽著拾樂,總結(jié)道:“二位感情真是好?!?/p>
周子舒閉上嘴,瞟了曹蔚寧一眼,十分無語,心道清風(fēng)劍派的掌門莫懷陽他是知道的,徹頭徹尾的老狐貍一只,怎么狐貍窩里會養(yǎng)出個(gè)大兔子來?
溫客行就坡下驢,得寸進(jìn)尺地伸手?jǐn)堊≈茏邮婕绨颍瑢Σ芪祵幮Φ溃骸岸嘀x曹公子,實(shí)不相瞞,溫某此生,是打定主意非周絮不娶的?!?/p>
曹蔚寧的嘴張得和眼睛一樣圓。
周子舒習(xí)以為常似的飛快地接道:“怕要辜負(fù)溫兄厚愛,在下命薄,罹患絕癥,滿打滿算也沒幾年好活了,這棵歪脖子樹眼看著搖搖欲墜,恐怕吊不死溫兄的尊頸,還請換一棵吧,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溫客行認(rèn)真地道:“你若不在了,我便孤獨(dú)終老去?!?/p>
周子舒笑里藏刀地說道:“尊駕這般天縱奇才,必然高處不勝寒,孤獨(dú)終老乃天命許之,在下小小一個(gè)凡人,何德何能篡改天命呢?”
溫客行沒皮沒臉地說道:“哪里哪里,阿絮你自謙如此,實(shí)在是太客氣了?!?/p>
周子舒忙擺手道:“不敢不敢,其實(shí)我一點(diǎn)都沒客氣。”
曹蔚寧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游移半晌,終于三魂七魄歸位,脫口便問道:“……難道因?yàn)橹苄稚砩媳ы?,才使得二位有情人不得終成眷屬?”
溫客行和周子舒同時(shí)啞然了片刻,溫客行“噗嗤”一聲笑出來,只覺曹蔚寧此物絕了。
半晌,周子舒才干咳一聲,將溫客行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扒拉下去,正色道:“曹兄不必多心,我與這位溫兄是怎么也成不了眷屬的,怨偶倒是有可能?!?/p>
曹蔚寧還以為他是強(qiáng)作歡顏,于是皺著眉想了一陣子,沈痛地說道:“周兄這般人品,不該受此苦楚?!?/p>
周子舒苦笑道:“多謝曹兄,我一點(diǎn)都不覺得……”
曹蔚寧道:“家?guī)熞恢焙鸵恍┙械漠惾擞衼硗?,還有幸識得幾位巫醫(yī)谷的前輩,若周兄不嫌棄,等洞庭一會、咱們解決了邪魔歪道以后,可以和我回去一趟,師父他老人家定會有辦法的?!?/p>
周子舒簡直感動得潸然欲泣了,遂默然不語。
孰料曹蔚寧還是個(gè)行動派,立刻對兩人抱拳道:“二位請?jiān)谇懊婵蜅5任遥疫@就給師叔留記號傳信去。”
言罷轉(zhuǎn)身便走,溫客行對著他的背影嘖嘖稱奇道:“古道熱腸,真乃我輩中人?!?/p>
一回頭,卻見周子舒正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溫客行便頓了片刻,問道:“怎么,是不是方才在下一番肺腑之言,感動了阿絮你的鐵石心腸,打算以身相許了?”
周子舒冷笑道:“恕我愚鈍,還真覺得……溫兄去洞庭的動機(jī),撲朔迷離?!?/p>
溫客行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救人危急,仗義疏財(cái),這些都是小善,你可知大善是什么?”
周子舒瞇起眼睛,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溫客行自顧自慢慢地說道:“地獄一日不空,我一日不成佛,自古正邪不兩立,你說呢?”他說這話的時(shí)候,目光平靜地望著很遠(yuǎn)的地方,一張英俊的側(cè)臉,平日里的戲謔玩笑之意倏地?zé)o影無蹤,真就像是一尊無悲無喜的石佛像。
“這是人間,”他接著說道,“人間,就不該有魑魅魍魎的東西,那位……德高望重的高崇高大俠,也是為民除害,我等若不出手相助,豈非枉讀那許多年的圣賢書?聽說很多年修行,方可來人世一遭,若不做出些事業(yè)來,豈非對不起這幾十年?”
周子舒沒接話,溫客行卻回過頭來,追問道:“阿絮,你說是么?”
半晌,周子舒才輕笑一聲,說道:“這話聽起來,就好像溫兄是個(gè)正人君子一樣?!?/p>
溫客行卻忽然驢唇不對馬嘴地說道:“這世上有三種人,愛吃肉的,可有可無的,和不愛吃肉的,此皆是生而如此,可有時(shí)候愛吃肉的人,偏偏生在窮人家,不愛吃肉的人,偏偏要在山珍海味中長大,豈不是很可笑么?”
周子舒沉默了一會,才極慎重、極緩慢地說道:“溫兄說的什么啞謎,我是不明白的,不過倒也聽說過一個(gè)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