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很像了?!逼罴男÷曊f。
像到他這么久都絲毫沒有察覺出異樣。
他又想到裴俞聲回來時叫的那聲祁祁:“而且,爸媽他們就叫我祁祁?!?/p>
“嗯?!迸嵊崧晳艘宦?,“因為我是學著這么叫你的?!?/p>
祁寄的目光還盯在對方胸口的衣扣上,他眨了眨眼睛,想,原來這也是關照的一部分嗎?
他又聽見裴俞聲道:“但我現(xiàn)在這么叫你,和那時不一樣?!?/p>
這下祁寄終于在疑惑中抬起了頭:“不一樣?”
一抬頭,他就正對上了那雙淺色的眼睛。
那惑人至極的淺灰色里,只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
祁寄的心跳倏然漏掉了一拍。
“我知道你父親也這么叫你,祁祁。但相信我,這不一樣?!?/p>
男人聲音低啞,語氣再認真不過。
“我對你只有非分之想。”
祁寄徹底愣住了。
異于親情,異于治療,在體貼克制的關懷之外,面前這個男人擁有著更加濃烈的念想。
他如此坦白,倒是讓祁寄不知該如何回應。
祁寄怔怔地看著對方低下頭來,那熟悉的氣息侵略性十足,轉(zhuǎn)瞬便籠罩下來,將他的呼吸標記。
周遭的空氣被盡數(shù)抽干,只剩下了一個人的味道。
似是那輪熾陽落在眼前,熾.熱,滾燙。祁寄突然變得口干舌燥起來,喉嚨不自覺吞咽了一下,唇瓣干澀不堪。
他不知道該怎么做。
熾陽離在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并未將他直接吞沒。男人的動作很慢,十足輕緩,似是怕驚擾到他,連氣息都沒有再落下。
裴俞聲在耐心地等。
所以祁寄有足夠的時間躲開,抗議,或是直白地拒絕。
但他沒有。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理智都已經(jīng)被焚燒殆盡,無法再正常運轉(zhuǎn)。于是抗拒也和理智一同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本能,只有最直白的反應。
祁寄沒有躲開。
就像是在這冬日的嚴寒風雪中行走了太久的旅人,根本無法拒絕靠近的熱源;又或是跋涉千里唇干嘴裂的迷途者,一心渴望著甘甜的滋潤。這時候,哪怕是破綻百出的海市蜃樓,都能誘.惑著他不管不顧地靠近,更何況,這是真的。
是真實的暖意與溫柔。
祁寄之前其實從未想過與此有關的事,他沒有經(jīng)驗,也沒有想法。祁寄不覺得自己有一天能和別人做出這么親近的舉止,因為背負的債務,他從來都對過于親密的關系避之不及。
但裴先生是個意外。
和這個吻一樣,都是一個超出預想、卻又讓祁寄難生拒絕的意外。
即使未曾想像過,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也遠比任何可能的幻想都要動人。而事實上,祁寄現(xiàn)在根本沒有心力再去思考或想像了,他的心神已經(jīng)被那靠近而來的氣息完全占據(jù),再無邊無際的豐富想像力,也無法抵得過現(xiàn)實的欣愉。
他忘記了一切,滿心滿眼只有一個人。
只有裴俞聲。
男人的體溫依舊熟悉,但換了個位置,那溫度也變得更加熾燙起來,倒是讓祁寄這動不動就手冷腳冷的虛寒體質(zhì)愈發(fā)眷戀。像是在足以令人發(fā)霉的連綿陰雨后終于看到了初晴的太陽,體內(nèi)積郁的寒氣仿佛也被這暖意盡數(shù)驅(qū)散,身心都浸入了暖融融的熱湯。
烈陽本能焚毀天地,此刻斂下神威,收起威懾,只將柔和的光芒灑落在祁寄身上。
那熾日如此溫柔,將他吞沒。
許久。
直到那霸道的氣息終于挪開一點,滾燙的臉頰傳來一絲舒服的涼意,祁寄那昏昏沉沉的思緒才終于恢復了一點清明。
“祁祁?!?/p>
他聽見裴俞聲叫他,男人退開了一點,但不多,給他留了一些呼吸的空間,但額頭仍抵著他的,開口時聲音都像是碾著他發(fā)軟的耳根磨。
“記得呼吸?!?/p>
祁寄想了好一會兒,才用遲鈍的思緒想明白了這幾個字的意思。
缺氧的后遺癥讓他依舊意識昏沉,理智無法回籠,反應也遲鈍得厲害。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臉頰上的涼意原來是裴俞聲把手背輕輕貼了上來,在幫他燒紅的側(cè)臉降溫。但這動作好像也沒什么用,只讓暈乎乎的祁寄有了一個能貼著輕蹭的物件。
他蹭了一會兒,臉還是熱的,一直在燒。祁寄就停了動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那卷長的眼睫濕漉漉的,輕眨扇動時,差點掃到和他額頭相抵的男人的鼻梁。
于是就有星點溫熱輕輕落在眼睫上,像是蜻蜓點水,又帶著如此濃重的愛意。
祁寄覺得有點癢,又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就看見眼前不遠處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裴俞聲的身材十足完美,頸間的肌肉線條也流暢異常,祁寄被那漂亮的動作起伏所吸引,仔細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卻忽略了男人看他時眼底翻涌的暗色。
直到頰側(cè)的手掌下移,兩根手指輕輕鉗住他的下頜,祁寄才又被抬起下巴,仰頭看向?qū)Ψ健?/p>
還沒等被水汽模糊的視野中映出男人的模樣,重又壓下來的陰影便奪去了他的氣息。
愛是藏不住的。
愛是情難自禁。
這一次并未再越過齒列,只是唇的相貼輕碰,倒更像是剛剛吻睫毛時的一觸輒止。很快,溫熱便要退開了,只在艷色的柔軟上眷戀般地又輕啄了幾次。
但就在即將離開時,一直乖乖被親的祁寄卻忽然主動,在那溫熱上輕輕碰了一下。
祁寄的意識還昏沉著,只在本能的支配下動作。他沒有其他顧慮,這么想著,便去做了。
裴俞聲不甜,但很好吃。
所以就算會熱,會讓臉頰燒起來,祁寄還是堅持主動了一下,并為此心滿意足。
但思緒已然如此遲鈍的他顯然沒有想到這么做的后果。
等祁寄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遲了。
顫栗從背脊躥起,順著后頸灌入腦后,過于強勢的侵略讓原本眷戀的人生出一種被溺沒的錯覺。那潮水太兇,浪頭又太猛,像是風和日麗的海面陡然掀起萬丈波瀾,轉(zhuǎn)瞬便能把單薄的船只直接吞沒。
惹火燒身的祁寄這時才稍稍清醒過來,下一秒?yún)s又被親手點起的烈火燒盡了所有思緒。
他后悔了。不止是剛剛,其實早在之前被拉過來踩到人腳背上時,祁寄就應該警醒的。這個姿勢讓他被對方牢牢圈在懷里,根本無處可逃,連掙扎都成了妄想。
男人似乎還記著他方才從臥室跑出來的那筆賬,小氣得厲害,一點可能都沒有給祁寄留下。
剛才還只是忘記換氣導致了缺氧,現(xiàn)在卻是連呼吸都被人完全奪走,根本喘不上過氣來。祁寄有一瞬間甚至覺得對方想就此將他拆吞入腹,再不放手。
那隱藏已久、掩飾得如此完美的占有欲才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就讓人如此心驚。
祁寄不知道這次過了多久,時間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在洶涌的沖擊下被任意拉長。等到終于被放開時,他已經(jīng)無暇去抗拒或掙扎,只艱難地大口喘息著,被大把灌入的新鮮空氣激到嗆咳。
“咳、咳咳……咳嗚……”
身后有一只手輕輕覆上來,原本鉗在腰間難以撼動的手臂此刻卻化作了再溫柔不過的安撫,幫著他慢慢平復。
男人幫他順過氣來,低聲問:“還好嗎?”
裴俞聲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哪怕是在情不自禁地再次俯身輕觸時,他依舊保留著最后一分理智。但這理智卻被男孩的主動瞬間燒凈了——被點燃的又何止是祁寄一人。
聽見這話,好不容易從嗆咳中平復下來的男孩終于抬頭,看了裴俞聲一眼。
男孩眼睛濕漉漉的,眼角已經(jīng)紅透了,暈開的艷色格外漂亮。但若是要比艷.麗,這世間哪種風景也比不上男孩唇.間的顏色。
那是裴俞聲親手染上的紅。
裴俞聲眼神一暗。
但最后,他到底還是壓下了心頭波瀾,讓理智重占上風。
“抱歉,”他說,“是我唐突了……”
男孩又看了他一眼,眸中水光終于被稍稍壓了下去,露出一雙被洗得格外清澈的眼睛。
被這目光注視著,裴俞聲把剩下那些話都咽了回去。
他最后只重復了兩個字:“抱歉?!?/p>
男孩咳了一聲,卻沒有露出厭惡與抗拒的神色。
事實上,此刻他在想的事和裴俞聲的猜測截然不同。
祁寄注意到的是那句鄭重的道歉,他想起了男人一直以來不厭其煩的回答和糾正,想起那些“不辛苦、不麻煩”,于是他思考了一下,便也學著答了一句。
“不用抱歉?!?/p>
畢竟這也不是裴先生的錯,祁寄想,是他自己沒有躲開,后來還不怎么清醒地擅自舔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裴俞聲明顯愣了愣,這個一向沉穩(wěn)內(nèi)斂、運籌帷幄的男人,此刻卻因為這如此簡短的四個字,罕見地流露出了幾分茫然無措與不敢置信。
“……祁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