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的大門仍然封著。她沒力氣翻墻,搬了梯子來,爬上去,抱著樹枝滑下地。
天井里還擺著魚缸,顧量寧就喜歡在這個地方訓(xùn)她,因?yàn)橥馊寺牪灰姟?/p>
最后顧量寧死了,那時(shí)候佳期已經(jīng)進(jìn)了宮,到很久之后才知道。佳期不知道她的棺木那時(shí)停在哪里,但總覺得應(yīng)該不是前面的花廳,應(yīng)該是這里,因?yàn)轭櫫繉幭訍?,家人總該懂她的?/p>
佳期在階上坐下,胃里翻涌得難受,也沒有喝酒,只是抱著。
她還有這么一個家,可是人散了、門鎖了,再有人欺負(fù)她,她找不到堂表姐去哭了,也沒有顧量殷出餿主意,也沒有顧量寧叉著腰點(diǎn)她的脊梁骨。
裴瑯總是騙她“你是顧量殷的女兒”,可倘若不是他,“顧量殷的女兒”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名頭,她就算沒淹死在太液池,也有別的死法。原來沒有老死宮中那么簡單。
現(xiàn)在連裴瑯都沒有了。
圓圓的月亮從頭頂落到東邊,風(fēng)吹得又厲又重,把四肢一寸寸凍僵。佳期到最后是真的動不了了,只能抱著小腿,把頭埋進(jìn)膝蓋,像只嚇破了膽的鵪鶉。
不知過了多久,肩膀上稍微一沉,一張大氅裹了下來。
裴昭從后面抱住她的肩膀,“母后,兒臣帶你回家?!?/p>
沒有旁人在,但這姿勢很曖昧。
小皇帝從來沒有透露過一言半語的喜歡,但在這樣一個夜晚,他只用一個姿勢,把所有的話都說盡了。
明明是很令人驚詫的事情,可佳期累極了,一點(diǎn)驚訝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有些麻木地想,裴昭大概知道她半夜出宮去了哪里,也知道她又是為了什么躲在這里哭。
她只是很漠然地說:“那不是我家?!?/p>
裴昭抱得更緊了些,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溫存而篤定,“今后就是?!?/p>
佳期足足坐了兩個時(shí)辰,是真的凍壞了,腿腳都僵著,打不開也伸不直,人是怔怔的,不斷掉著眼淚。裴昭把手穿過膝彎,小聲道:“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