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男人不僅是頭獅子，還是一只不要命的野馬。忖及FB那一年來的拋命之舉，蘇砌恒不由惴惴：唐湘昔絲毫不看重自己及身周的人作何感想，他決定怎樣都得把人看住了并拴牢，不再犯蠢。

反正當(dāng)是教育另一個孩子了，好在這部分他擅長。

他握住男人手，道：“我們?nèi)齻€人得好好在一起才行，一個都不能少?！?/p>

這輩子沒人對他說過這么軟的話，唐湘昔難以反應(yīng)，獨獨心定，不過其中一句，他倒是在乎得很。

“什么三個人？”

“小熙啊?！碧K砌恒一副理所當(dāng)然，對他來講孩子永遠(yuǎn)排第一，其余第二。“我姐姐生前一直強(qiáng)調(diào)‘三個人一個家’，后來她走了，無論我如何催眠自己，不在就是不在了……”

他憂傷地深吸口氣，這件事掩埋在他心底已久，其實抹滅得差不多，可他想給男人知道?！霸?jīng)我想，如果唐家比我更合適扶養(yǎng)小熙，我就把小熙給你們，然后找個地方，孤獨消耗到死……”

他不會自殺，但也沒有活意，父親就是這樣走的，精神一垮，身體自然好不了，遲早的事。

唐湘昔一凜，那些從前不受他關(guān)注青睞的記憶回來──孫文初曾提青年沒有生存意志；崔賀忱則論他所唱的東西太黑暗負(fù)面……他一概聽過就算，沒料蘇砌恒居然真的持過這般念想。

好險當(dāng)初他沒用強(qiáng)硬手段，奪走孩子，那可是青年唯一生盼。

“當(dāng)然，現(xiàn)在不會了?！彼麄儼さ脴O近，近得蘇砌恒能聽見男人因緊張加遽的心跳。他轉(zhuǎn)頭親了親他的嘴，說：“是你改造我的，你讓我相信自己，相信人生里會有許多美好，相信……我是一個值得存在的人。花若盛開，蝴蝶自來，是你引導(dǎo)我、教會我這一切……”

“有嗎？”唐湘昔壓根兒沒記憶，他那時把青年當(dāng)商品，給他的教育完全是市場模式那一套。

蘇砌恒笑而不答，男人在他無意間栽下種子，如今那顆種子發(fā)芽茁壯，花朵盛放，美不勝收，所以無論如何，看著那朵花，總歸難以恨他到底。

這是一個因果循環(huán)，有生之年狹路相逢難以幸免，無意中就這么纏繞在一起。他其實挺好奇：“你喜歡我哪里？”

蘇砌恒性子弱歸弱，但也不是小姑娘，這種羞臊的話，他能很坦率問出口。

“這……”唐湘昔一時哽住，蘇砌恒故意逗他：“吃不到的最香？那你現(xiàn)在吃到，可以甩我了。”

“別鬧?！碧葡嫖艉喼毕氚退媚X，索性手指伸進(jìn)去，逗弄他舌頭。“我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要我老實回答你屁股干起來忒香，你肯定要撓死我?！?/p>

“……”豈止撓死你啊，他都想把嘴里手指直接咬斷了。

“我此生在意事情不多，家算一樁吧，這部分你跟我一樣?！敝匾暭胰耍踔量梢詾槠錉奚?。

“聽你剛才的意思，我沒誤會的話，你打算給我一個家……哼？”第四種哼，過去蘇砌恒沒分析出來，現(xiàn)在隱隱有了頭緒：應(yīng)該是慣他、寵他的哼。

“是，我想給你、給我自己一個家?！碧K砌恒一笑，“在這家里，我想教會你生命的重量，我失去過兩度，經(jīng)不起再來一次，三個人一個家，剛好有個空位，我希望……邀你進(jìn)駐?！比缓?，再不離開。

孩子總會長大、總會有屬于他的絢爛花圃，也會有屬于他的蝴蝶，但羈絆是一輩子的，割離不開。

至于他和男人，則是另一種形式的“一輩子”。

“好嗎？”他手慢慢與唐湘昔十指交扣，總算說完心里話，蘇砌恒舒坦許多，他希望男人明白自己重視他，如同他重視自己?！皠e再獨自撐著了，我看著疼?！?/p>

心疼、頭疼，哪里都疼。

他從前不懂，近來慢慢領(lǐng)會男人多要強(qiáng)，再聯(lián)想對方過去表現(xiàn)，用狂妄裝飾懦弱，他不可能全無心疼，但僅止于此。雙方都曾為此相互傷害，他只盼未來莫再重蹈覆轍。

唐湘昔沒說話，他以行為替代語言，僅僅抱住青年，不言不語。

蘇砌恒在他懷里感受他拙劣掩藏的細(xì)微顫抖，聽他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了句“抱歉”，而后端碗，起身離開──他還是不習(xí)慣在人面前展露軟弱情緒，蘇砌恒嘆：慢慢來吧。

他們之間最后那軌道總算接上，行星連成一線，一切陰霾散去，該是相愛相惜時候。唐湘昔洗好碗回來，眼眶微紅，蘇砌恒撫著他的頭，稱贊了句：“你好棒?！?/p>

唐湘昔悶悶的?！皠e拿我當(dāng)孩子?！?/p>

蘇砌恒不覺笑出聲?！靶∥醅F(xiàn)在也常講這句話?！?/p>

唐湘昔：“……”

蘇砌恒親吻他。“我喜歡你。”

“……嗯?！豹{子總算有精神，蘇砌恒并不想磨滅他身上原本的氣勢，那樣獅子就不再是獅子，而是貓……熊熊想起從前陸律師調(diào)侃，唐湘昔現(xiàn)今在他面前表現(xiàn)的確像只貓，偶爾撒撒爪，但不會吃人，是否代表他把自己真正當(dāng)成了“家人”？

不過，他們是自愿的，而且心甘情愿。

此番想像令他心脹滿，很滿足，三個人一個家，姐姐已逝，而現(xiàn)在，歷經(jīng)一番周折，終于得以迎來新成員──

只待春暖，而后花開。

一切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