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還是自己賺了。
郁赦眉頭擰起,他輕拍了拍鐘宛的后背,“先起來,怎么了?”
“就是想抱抱你?!辩娡痖]著眼一笑,自言自語道,“能有什么事,這能算什么事……”
這確實算不上什么大事,甚至就在小太監(jiān)方才蠱惑他的時候,鐘宛都已經(jīng)想好了同郁赦一起將崇安帝誆騙過去的辦法了,也不是很難。
鐘宛早就沒了君子風骨,不再重諾,更別說現(xiàn)在要騙的是崇安帝,坑一把那老東西,鐘宛良心上過得去。
畢竟鐘宛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再參加一次科舉。
上可告慰父母老師,下可對得起自己少年時的十載寒窗。
再者,這些年來為斷袖惡名所累,艷名傳天下,鐘宛也想讓江南江北的書生們開開眼。
我蹉跎八年,再入科場,還是能把你們壓的頭也抬不起來。
這才是真風流。
可細一想,又覺得這事兒不能做。
鐘宛走到今日,出身出身毀了,名聲名聲毀了,同效忠多年的宣瑞也已恩斷義絕,心口護著的東西一件接一件,不是丟了就是臟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一個郁子宥,總得干干凈凈的吧?
人活這一輩子,心里該有塊地方是纖塵不染的吧?
總要有件事,是應(yīng)該不計得失,撞的頭破血流也不后悔的吧?
鐘宛愛慕郁赦,從十幾歲到現(xiàn)在,他自認這份心意還算是干凈的。
勸郁赦娶親的話一旦開出口,有些東西就不一樣了。
鐘宛不肯這樣做。
鐘宛將手臂攬在郁赦后背上,想起當初給史太傅行拜師禮時,史老太傅同他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鐘宛自嘲的想,滾你娘的吧,老子不賣了。
“到底怎么了?”鐘宛神色同平日沒什么變化,但郁赦就是覺得不對,他心頭有點不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辩娡鸱砰_郁赦,灑脫的笑了下,“男人誤國,說的就是你?!?/p>
郁赦簡直莫名其妙,不等他再發(fā)問,鐘宛道,“別多想了,都告訴你就是,我剛才從皇帝的小太監(jiān)那聽說一件事。”
鐘宛知道自己瞞不過郁赦,他怕郁赦私下去探聽,將方才的話掩去一半,道,“他同我說,史老太傅當年曾長跪于皇帝殿外求皇上放過我,是真的嗎?”
郁赦頓了下,顯然是不太想談,“問這個做什么?”
“那看來是真的了。”鐘宛點了點頭,苦笑道,“那么久了,一直沒人告訴過我,這么說史宏厭惡我也情有可原,他父親為我跪了那么久,老人家也不知回去病了沒有,病了多久,轉(zhuǎn)過頭來,我從牢里出來后倒是在你府上好吃好喝,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看不慣也正常?!?/p>
郁赦不欲讓鐘宛想這些,他想了下,道,“那、那小太監(jiān)有沒有同你說過,我當年也在?”
鐘宛一愣。
郁赦看了鐘宛一眼,欲言又止。
鐘宛瞬間來了精神,忙催促郁赦詳說。
郁赦猶豫了下,道,“那日我也入宮了,當年我還不知道那些事,每日都是要入宮給皇帝請安的?!?/p>
郁赦那會兒還是崇安帝的眼珠子命根子,他出宮住后,除非天氣實在不好,不然每日都有專門的車駕接他入宮,讓他能如往日一般給崇安帝請安。
那日郁赦如往常一般,由崇安帝的貼身太監(jiān)們簇擁著進了宮,進內(nèi)殿前,正撞見了跪在殿外的史老太傅。
老太傅已跪了許久,臉上少了幾分肅穆多了幾分狼狽,只有那脊梁還如同一柄劍一般,硬直的立在那里。
錦衣華服的少年郁赦遠遠看著史老太傅,心生不安。
老太監(jiān)們輕聲哄勸郁赦別耽擱了,起風了,總在外面站著可能會沾染風寒。
郁赦還是執(zhí)拗的看著老太傅,就有老太監(jiān)跟他小聲嘀咕,說史今觸犯龍顏,跪在那思過是應(yīng)該的,又同他說史今是為了鐘宛在求情,寧王如今犯了大案,還是郁王爺審理的,郁赦理應(yīng)避嫌。
少年郁赦猶豫片刻,沒理會老太監(jiān)們,上前給史今行禮,又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半跪著披在了史今身上。
跟著郁赦的幾個老太監(jiān)急的跳腳,卻不敢上前。
史今當日已經(jīng)很老了,他在冰涼的石階上跪了許久,被郁赦厚實暖和的披風一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郁赦雖也承師于史今,但他同史今并不親厚,師徒情分遠不及鐘宛,他那會兒立場很尷尬,片刻后低聲道,“太傅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嗎?”
史今吃力的將身上的披風扯了下來,按在郁赦懷中,攥了一下郁赦的手臂,沒說話。
只是深深的看了郁赦一眼。
郁赦似懂非懂的被史今推開了,他抱著自己的披風,被老太監(jiān)們大呼小叫的擁進了內(nèi)殿。
鐘宛怔怔的聽著,小聲道,“你那天……對皇帝求情了嗎?”
郁赦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