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珠痛苦萬分,雙手用力摳住身下潮濕的被褥,喉嚨里發(fā)出破碎沙啞的呻吟,可就是醒不過來,耳邊人聲越發(fā)吵雜,直到緊閉的雙唇被用力撬開,渡進(jìn)來一柔軟冰涼之物,竟像是一條蟲兒,在舌尖上打了個轉(zhuǎn)兒,吞咽不下,要吐不吐。
男人攫住她下巴,大舌深深抵進(jìn),猶如惡毒的蛇,咬住她舌根,那東西游滑到了舌根深處,吞進(jìn)肚中。
蠱蟲血很快發(fā)作,她冰冷的身子有了溫度,耳邊響起男聲,“崔芙珠,你敢死過去,永遠(yuǎn)別想知道裴駒的下落?!?/p>
他的聲音僵冷,堅(jiān)硬,猶如一塊石頭。
……
千里之外,沈家院子。
容清動作迅速,很快打探到屋里藥人的身份。
當(dāng)晚,李琢站在屋里,燭火幽暗,他望著眼前這一口幽深苦澀的藥桶,更確切的說,看的是泡在藥桶里的英俊男人。
將人制成傀儡一般的藥人,往往要泡在專門制成的藥水里九十九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
關(guān)鍵就在今晚。
若無人相助,從此一生無識無情,只是一具活死人。
安靜的屋子里,面對著閉目昏睡的男人,李琢輕輕一笑,燭火勾勒他幽暗不明的面孔,生出一絲詭異的邪氣。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裴駒,你竟在這里。”
……
“啊!”
芙珠猛然張開眼,眼前人影雜亂,是欣喜若狂的產(chǎn)婆,端水拿白巾的丫鬟,她們圍著她接生。
人群外,似乎還站著一個男人。
她看不到了,產(chǎn)婆擋住所有視線,雙眼渙散,只瞧見窗上隱約倒映出黑黢黢的影兒來,像個人,又像只黑夜里出沒的鬼,隨時窺伺著屋里的一動一靜。
這個雷雨天格外難熬,芙珠在屋里足足熬了一個晚上,孩子遲遲不發(fā)動,天將亮?xí)r,燭光拂去星火,屋里,整個大司馬府響起第一聲嬰兒的啼哭,這么多年來,從未有人聽到過孩子這么清脆的哭聲。
廊下雨聲漸止,蒙昧的天光落在男人身上,他僵立不動,直到身后屋門打開,產(chǎn)婆將孩子抱出,他親手揭開??褓,瞧見這孩子是個帶把兒的,心生滿意,便不再看了,走進(jìn)血?dú)夥v的屋中。
那女人疲憊昏睡,身上血污尚未來得及清除,被褥上的血跡觸目驚心。
崔安鳳撩起床帳子,便見到這一幕。
丫鬟在身后輕聲道:“夫人分娩疲憊,適才便有些倦意,看了一眼小公子,便合眼睡著了?!?/p>
崔安鳳聽后,沒有再問起,眼珠悄然移回來,盯著產(chǎn)婆懷里的渾身紅彤彤的孩子。
他像他母親,有著一頭柔軟烏黑的頭發(fā)。
司馬府建成多年,他是在這里出生的第一個孩子。
在這一刻,崔安鳳動了伸手的念頭,去觸碰孩子脹紅的臉蛋,哪怕在此之前,他一致認(rèn)為婦人腹中的嬰靈生來是詛咒,而被詛咒的東西,投生在這天地間,得不到神靈的庇佑與祝福,就像個游魂孤鬼,沒有來路,沒有去路。
他將孩子勾在臂彎里看,“他在寅時出生,天色混沌未開,午夜消散,白晝接替,就取他為名為寅白?!?/p>
榮卿眼觀鼻鼻觀心,笑道:“名是有了,主公還未賜姓?!?/p>
庭院里一陣大風(fēng)起,袖中匕首晃蕩,觸碰孩子柔軟的身體,天地間仿佛響起一種異常柔軟,又異常堅(jiān)硬的聲音。
崔安鳳俯眼,手掌撫摸孩子柔軟濕潤的烏發(fā),動作稱不上熟練,甚至生澀,聽到榮卿之話,輕輕一哂,“司馬府出生的孩子,難道有第二個姓?”
他驟然收手,背身鴻蒙大亮的天光,立在窗前,一縷縷血?dú)馕讹h散出來,恍惚之間,帶著女人熟睡綿長的呼吸聲,他眼睛罩在深邃的窗影中,無情冷漠,“備上馬車,送他去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