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珠目光卻一下子定住,腦子還沒跟上來,身體已經(jīng)先做出反應,急忙追了出去。
她氣喘吁吁追到大街上,追了很久,在人群里,還是跟丟了那個人。
芙珠大口喘著氣,四顧茫然,直到寶蘭著急追上來,也是喘氣不定,追得腰都快累斷了,“小姐要去哪里,跟馬夫說一聲就是,何必親自過來尋,書閣還回不回去?”
芙珠搖頭。
寶蘭問,“現(xiàn)在天色還早,小姐還去其他地兒逛逛嗎?奴婢知道附近是靜安寺,求平安最靈光了,公主正好替大人祈福?!?/p>
芙珠想到裴駒,心也就定了起來。
就在離去的時候,沒有留意到身后的街角巷子,出現(xiàn)一抹玄青色身影。
李琢這趟出宮,專門來找一位醫(yī)術精湛的老大夫。
如今他雖為坤寧宮的總管,被架到這么高的位子,周圍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前些日子就以莫須有的罪名被崔安鳳押到殿前,打了一頓板子,丟臉不說,渾身落滿淤青。
崔安鳳這是在警告,他跟當初承歡殿的小太監(jiān)沒什么需要,以前被他打,現(xiàn)在還是被打。
李琢就借著治病的由頭,趁機出宮。
他照著地址,挨個尋過去,與身后的芙珠漸行漸遠,再也沒有交集。
老大夫在巷子最深處,館子破舊擁擠, 擺著零零落落的雜物,只有一個瘸腳婆子在看病,李琢恭候在外面,等婆子出來,他挑簾進去,在案上放下一錠銀子,“這是定金,事成之后,還有賞,只求先生替我易骨。”
老大夫抽著水煙,并不摸銀子,瞇著眼道:“易容容易,易骨難啊,要骨頭挪位,非常人所能忍。”
李琢微笑道:“先生怎知我不是常人?”
老大夫見他穿著尋常,衣料質(zhì)地皆屬上乘,又看他生得面如白玉,唇紅齒白,做派不像尋常人,心里有了數(shù),還是搖頭道:“易骨術乃屬歪門邪道,我怕惹官司,趁現(xiàn)在沒人,郎君請走吧?!?/p>
“我自有我的事要做。”李琢擅自往桌上放了一錠銀,又一錠銀,直到第十錠,老大夫不看不打緊,無意瞧了一眼,被閃到了,之后看了一下又一下,手心癢癢的。
這時聽李琢一聲輕嘆,“先生千金難換,今日是我叨嘮了?!?/p>
老大夫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兩被收走,仿佛煮熟的鴨子飛了,連忙挽留,“倒也不是不可,只要你能忍得痛,我就能替你易骨?!?/p>
……
今日天色陰沉沉的,靜安寺的香火不盛,越發(fā)顯得佛殿里寂靜雄偉了。
芙珠第一次來到佛寺,對一切充滿好奇,不敢褻瀆神佛,恭恭敬敬跪在蒲團上,祈禱裴大人的病快點好起來。
四下里寂靜,漸漸生出一股異樣。
芙珠察覺到一道目光跟隨著她,不由掃視身邊,望向殿外,就見天高云闊,人影寥寥,一名掃地僧在打掃殿前落葉,一切都如常,她只道自己多心了,慢慢收回目光。
殊不知,遠處鐘樓之上,正站著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一身牙白圓領袍,青靴玉帶,站在鐘樓中,背后山巒萬丈,眉宇間射出凌厲逼人的神色。
他眼風極好,望入殿中,少女的身影撞進他的視線里。
少女戴著帷帽,看不清面容,背影卻十分纖細消瘦,她伏下身子祈禱,裙擺落在繡滿佛像的蒲團上,在暗光中隱隱流轉(zhuǎn)著金光,格外惹人眼。
崔安鳳背著手打量。
榮卿站在身后,稟道:“李琢今日出宮了,說是去治病,屬下派人跟在后頭,誰知李琢這小太監(jiān)狡猾,故意繞來繞去……”
榮卿支支吾吾不敢說,崔安鳳輕笑一聲,“跟丟了?”
榮卿見主公并未責怪,似乎早就想到了,“主公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去找易骨師,為的是混入秦州隊伍里,摸進龍脈?!贝薨缠P在宮里眼線密布,早就知道李琢偷看機關圖一事,但并沒有揭露,由著李琢暗地里搗鬼,除了有一番看笑話的心思,當然還有更深的目的。
“想與我爭,真是不自量力啊?!?/p>
崔安鳳唇邊帶了一抹譏諷,目光望到遠處,就見佛殿里竄出一道貓影子,很快少女追了出來。
她低著頭慌張張的,似乎在找東西,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露出一張海棠花般嬌艷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