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昌意走到窗邊:“正在落日。”
庭霜也赤腳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我這里凌晨了,天上有很多星星?!?/p>
他想起和柏昌意在院子里、在山間、在漆黑的海面上看過的繁星。
柏昌意說:“我這里也有很多星星?!?/p>
庭霜說:“你那里看不到,你那里還沒天黑?!?/p>
“是看不到?!卑夭饪粗髁恋奶爝?,依舊耀眼的陽光遮過了其他星子,“但我知道它們在天上?!?/p>
庭霜心里忽然變得寧靜。一天中的大多數(shù)時候他也看不到柏昌意,但他知道柏昌意就在那兒。他坐到窗臺上,跟柏昌意說起祝文嘉的事。他一邊回憶一邊說,從他們小時候的瑣事一直說到一個小時前他們一起踢足球,全程都是輕聲低語,安靜得像樹葉在微風中搖曳。
“你知道么,今天我看見我弟穿著我以前的衣服,就像看著以前的我自己。我不知道該怎么說那種感覺……”庭霜轉過頭,看了一會兒窗外的夜空,才將目光重新落回手機屏幕。
柏昌意看著庭霜,眼里有淺淺的笑意。他明白庭霜在說什么。
“我會想起我們有矛盾的時候,或者我搞砸什么事——我知道我經(jīng)常這樣——的時候。”庭霜頓了一下,“你從來沒怪過我,也從來沒發(fā)過火。今天祝文嘉來找我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站在你那個位置是什么感覺?!?/p>
原來那種不動聲色不只是修養(yǎng),而是真的認為,沒什么。
好像沒有大事,包括生老病死。
那感覺很復雜,庭霜一時說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柏昌意的影響,也可能是跋山涉水之后,他再回頭去看,視角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他知道缺乏安全感的小孩長什么樣。他知道后悔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很多事都不容易,也沒有正確或錯誤可言。還可能,只是單純地因為他已經(jīng)擁有足夠多的愛,多到他不想再去計較任何東西。
就像蜇人的烈酒,酸苦的醋,混著霜雪,熬成一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