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敖艱難地移動手指,頻頻出錯,花了半天才寫出兩個字:收購。
收購……
這兩個字有如一道驚雷,砸穿庭霜眼前的一團迷霧。
怪不得上午柏昌意說他在簽保密協(xié)議……
原來是收購。
那么……fnd和柏昌意的項目就是抬高收購價格的技術(shù)資本,而haas很有可能就是嚴立謙選擇的買方。
庭霜繼續(xù)往下猜測:“所以,爸,你上次就是跟嚴立謙一起吃的飯,吃飯的時候他就提出要把roborun給賣了?”
祝敖點了一下頭,又疲憊地搖了一下頭。
“也是,他拿著30的股份也賣不了公司,他頂多轉(zhuǎn)讓他自己的那部分股權(quán)?!蓖ニ緛碇皇窃谧匝宰哉Z,卻看見祝敖點了一下頭,“他要轉(zhuǎn)讓他的股權(quán)?我記得股東之間是可以互相轉(zhuǎn)讓股權(quán)的,他想轉(zhuǎn)讓給誰?是他要轉(zhuǎn)讓給別人,但你不同意,所以就在酒桌上吵起來了么?”
祝敖點頭。
庭霜馬上去翻他之前做的筆記,祝敖毫無疑問是持有roborun股份最多的股東,但沒有半數(shù)以上,只有36,嚴立謙如果將那30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給其他任意持股6以上的股東,祝敖就會喪失對roborun的控制權(quán)。
“不同意嚴立謙轉(zhuǎn)讓股權(quán)給別人,你就得自己買下他那30股份?!蓖ニ烙嬃艘幌?,“那是很大一筆錢……他急著要那么大一筆錢?現(xiàn)金?這,誰一下子都拿不出這么多現(xiàn)錢吧?”
這時候,護士進來提醒,探視時間結(jié)束了。
庭霜看一眼手表:“還沒到時間,還有兩分鐘,兩分鐘一到我馬上出來?!?/p>
護士出去,庭霜面朝墻壁,飛速思考。
在他爸媽離婚前,他們的股份加在一起就是51,對公司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現(xiàn)在他有庭蕓15股權(quán)的委托書,只要再拿到祝敖那36的股權(quán)委托就行,但現(xiàn)在他沒有帶委托書在身上,等到明天再來,不知道事情又會有什么變數(shù)。
“爸?!蓖ニD(zhuǎn)過身來,“你的私章放在哪兒?”
“阿姨走了?”庭霜從病房出來,只看見正在走廊上聽歌的祝文嘉。
祝文嘉摘下耳機:“嗯,我媽說她還有事。”
“哦,她有事,我沒事?!蓖ニ创钌献N募蔚募?,極溫柔可親地說,“小嘉,我陪你?!?/p>
“哥你還是叫我全名吧?!弊N募坞u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么肉麻我受不了?!?/p>
“行,你想讓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蓖ニ貏e好說話,“讓我叫你哥也沒問題?!?/p>
“哥……你別這樣?!弊N募纬读税胩熳旖牵恫怀鲆粋€笑來,“自從爸這次出事以后,我覺得咱們倆跟以前都有點兒不一樣了?!?/p>
“咱們倆以前也沒多好啊。”庭霜笑說。
祝文嘉說:“得了吧,你就是刀子嘴,其實誰也放不下?!?/p>
庭霜收起笑容,不說話了。
兄弟倆沉默著,朝醫(yī)院外走。
醫(yī)院里的行道樹筆直地立在人行道正中央,把庭霜和祝文嘉分開。
“哥,你知道我剛在聽什么歌么?”祝文嘉說。
庭霜說:“不知道,《威風(fēng)堂堂》?”
祝文嘉戴上一只藍牙耳機,把另一只耳機遞給庭霜。
一首庭霜很久沒有聽過的歌從耳機里流出來,但是聽到前奏的一瞬間他就記起了這首歌,是俄語的《兄弟》。
他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鋼煉》的動畫里,看完動畫之后他就開始對祝文嘉不錯了,覺得有兄弟特好,還叫祝文嘉跟他一起看第二遍,兩個人還啃了好久的俄語發(fā)音去學(xué)唱《兄弟》。
聽到那句“我的兄弟,都是我的錯,但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時,庭霜去看祝文嘉,覺得他好像也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把那一頭白毛染回了黑色。
“你去哪兒?”走到醫(yī)院門口,庭霜問。
祝文嘉指了一下右邊:“司機把車停那兒了?!?/p>
庭霜指了下左邊:“我走這邊?!闭f著就把耳機遞還給祝文嘉。
祝文嘉沒接,跟著庭霜一起往左拐。
“你干嘛?”庭霜又把耳機戴回去,《兄弟》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祝文嘉說:“我想跟你待一會兒?!?/p>
走了一陣,庭霜說:“你怎么想的?!?/p>
祝文嘉說:“什么怎么想的?”
庭霜說:“阿姨沒跟你說什么?”
“還不就那些?!弊N募涡α诵?,學(xué)翁韻宜講話,“‘你哥趁你爸臥病在床,回來搶公司。’我都聽煩了,巴不得你回來搶公司,你對我多好啊,每個月給我發(fā)錢,還不讓我干活兒?!?/p>
庭霜哼笑一聲,說:“要是你歸我管,我每個月發(fā)你兩千歐封頂了,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學(xué)校里待著吧?!?/p>
祝文嘉笑了一會兒,說:“咱們找個清吧喝兩杯?”
“喝你弟啊。剛從醫(yī)院出來,還喝。”庭霜找了個奶茶店,“喝這個吧。你付錢?!?/p>
祝文嘉買了兩杯珍珠奶茶,兩人邊喝邊在城市里亂走,還特?zé)o聊地比賽用吸管噴射珍珠果,看誰射得遠。
“哥,你剛在醫(yī)院里對我那么親熱,是不是有什么事兒讓我干?。俊弊N募握f。
“嗯。”庭霜說,“不是什么好事?!?/p>
祝文嘉追問:“什么事???”
庭霜說:“都說了不是什么好事了,還問?!?/p>
“你說唄?!弊N募握f,“反正我也不一定干。”
庭霜停下腳步,叼著吸管,說:“我想讓你從咱爸書房保險柜里拿個東西出來?!?/p>
“什么東西?金條?傳家寶?”祝文嘉說,“我不知道保險柜密碼?!?/p>
“我知道密碼?!蓖ニf,“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就一個木頭盒子?!?/p>
祝文嘉問:“盒子里是什么?”
庭霜不語。
“爸讓你拿的?”祝文嘉又問。
“要不我怎么知道保險柜密碼?”庭霜說。
“爸讓你拿那你就跟我一塊兒去拿唄,又不是什么偷雞摸狗的事?!弊N募握f著,忽然意識到什么,“你怕跟我回家,保姆和司機知道了,告訴我媽?你不想我媽知道?”
半晌,庭霜“嗯”一聲。
“……哥。”祝文嘉低著頭,“你不信我媽,爸他,也不信我媽?。俊?/p>
庭霜光喝奶茶,不說話。
“那……”祝文嘉抬頭去看庭霜的眼睛,“你會做什么對我媽不好的事么?”
不會。
庭霜正要回答,這時候他感覺到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
拿出來一看,屏幕上有柏昌意發(fā)來的消息:翁女士也來了,五分鐘前。
庭霜收起手機,看向祝文嘉。
兄弟倆四目相對。
“……我不知道?!蓖ニ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