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她看見徐媽媽和徐遠(yuǎn)桐都回來了,兩人之間還多了一個消瘦的長影,徐遠(yuǎn)桐單肩夾住對方,跌跌撞撞下了車。
學(xué)神臉上的神情有明顯的焦慮和疲憊,而在他身旁的陌生少年更是身影頹然,沒有半點支撐力氣。
奚溫寧剛想再往前走,看這情況有點糟糕,又折回來,強(qiáng)行穩(wěn)住情緒對媽媽說:“朱阿姨他們家好像有人不舒服……”
周幼看到他們要照顧傷員實在吃力,趕緊拍了拍身邊的男人:“老公你快去幫幫人家,這是怎么了……要不要送醫(yī)院??!”
畢竟光靠一個女人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有點不夠人手。
奚溫寧的爸爸也是熱心腸,只不過,還沒走到他們的身旁,那陌生少年忽然意識到成年男子想要靠近,于是突然反抗。
他作勢揮拳、咬牙發(fā)狠,想要推開所有靠近自己的物體!
奚溫寧下意識地喊出來:“爸爸你當(dāng)心!”
好在還沒打到別人,已經(jīng)被徐遠(yuǎn)桐從身側(cè)用力地箍住——
“阿璨你別激動!”
少年彎下腰,渾身劇烈地顫抖,很不舒服的樣子。
徐媽媽趕忙在旁勸慰:“阿璨!阿璨你別怕,沒事的,沒事的啊,你聽嬸嬸說,我們到家了,現(xiàn)在就回去了,沒人能靠近你的,你乖乖的放心……”
幸而徐媽媽氣質(zhì)嫻靜,五官又極具親和力,向來能給人溫暖的感覺。
那個叫“阿璨”的少年慢慢地冷靜了一些,呼吸聲依舊帶著紊亂。
徐遠(yuǎn)桐低眉斂目,就連徐媽媽的臉上也是晦暗不明。
他似乎有點別扭,抬頭看了看奚溫寧一家,輕聲說:“不用了,阿姨叔叔謝謝你們,我們可以照顧他?!?/p>
這一刻,奚溫寧才真切地體會到,他才十多歲的年紀(jì),就已經(jīng)要用消瘦的肩膀去扛起成人的重任。
對她而言,父母的世界尚且還有一段距離,在抵達(dá)之前她還可以任性,還可以無憂無慮,不用去承擔(dān)任何后果。
但他卻不一樣。
奚溫寧怔忪,無意間抬眸,與那個“阿璨”對視了一眼。
猛然感到心下一涼,那真的是這輩子見過最壓抑、最凜冽的眼神,甚至都忘了要開口說話。
被徐遠(yuǎn)桐架住的阿璨與他們一般年紀(jì),兩人的面容有六、七分相似。
他身上的衣服很舊很破,有點狼狽不堪,更可怕的是——他右邊大腦處還有一處傷口,早就干了的污血粘在半邊臉上,在暗處泛著鐵銹般的黑。
少年渾身的戾氣駭人,此刻還帶著傷,看別人的目光充滿冰冷,連憤怒也快要消失。
奚溫寧怔怔地望入他的睫毛下方。
那眼眸里的光四處散開,如同黃昏時刻的涌水。
以前她總覺得,徐遠(yuǎn)桐不笑的時候很冷,笑起來又很甜。
他的高傲里總有一股邪氣和戾氣,但被表面的優(yōu)秀完全遮擋。
而這位受傷的少年像極了徐遠(yuǎn)桐不被眾人看見的另一面。
徐遠(yuǎn)桐把阿璨扶到門口,剛準(zhǔn)備抬起右手拿褲兜里的鑰匙,眉頭皺了一下,一閃而過的痛楚卻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奚溫寧顧不得父母還在場,幾乎驚呼地出聲:“徐遠(yuǎn)桐!你也受傷了?!”
他側(cè)過身,小聲地說:“沒事,不小心碰到了……”
周幼和老公默不作聲地對視一眼,她走上前扶住女兒的雙肩,即刻問徐媽媽:“靜瑗,要不要帶兩個小朋友去醫(yī)院看看?讓我老公開車,就去最近的那個……很方便。”
先試探一下兒子的反應(yīng),朱靜瑗才說:“阿璨這孩子情緒不是很穩(wěn)定,我怕他吵……先帶他回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p>
“好好好,你有什么要幫忙的就告訴我們星星,大家都是同學(xué),你千萬不要見外!”
徐遠(yuǎn)桐靜靜地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
心臟抑制不住地亂跳,奚溫寧沉默地低下頭,掩飾眼底的淚光。
“他們家好像有什么事……”
周幼也有點看出女兒的心思了,笑著安慰她:“沒事的,你們那個學(xué)神這么厲害,肯定能解決?!?/p>
奚爸爸在旁邊用口型問“什么情況”,周幼白了他一眼。
這個老爸,真是笨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