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司馬府上的不記仇就被送到蕓娣面前。
當初蕓娣離開都督府時,沒能力把不記仇也帶回來,原以為桓猊不會留著它,但沒成想,竟被帶回荊州養(yǎng)活,不止如此,還生了一窩小狼崽,如今不記仇長得又高又大,卻還認得蕓娣。
蕓娣收下這份禮,桓猊得知消息趕去,結(jié)果吃了個閉門羹,站在大門口許久,派人去請蕓娣三回,仍未見她出來,桓猊轉(zhuǎn)身走了。
奴婢進來呈消息時,蕓娣正逗弄不記仇,玩累了,不記仇趴在她腳邊瞇眼瞌睡,但一有生人進來,立即睜開眼,眼眸自幽黑銳利,仿佛下一瞬將要撲殺上來。狼的直覺敏銳,嗅出生人身上沒有一絲危險氣息,旋又闔上眼呼呼大睡。
可見這些年,桓猊沒將它養(yǎng)廢,就像那個人一樣,狠毒都攤在表面上,他骨子里仍是仁慈的,一言九鼎,這半個月里,真將她跟孩子當自己親生骨肉一樣照顧。
看出主子微微沉默,小春感嘆道:“咱們大司馬一回荊州,似乎變了個人一樣,若說以前是人人都敬畏的大神王,如今好有人情味,奴婢都不敢相信啦?!?/p>
蕓娣對此不可置否,又聽小春道:“三娘子,您看著大司馬都服軟了,何不就順著臺階下,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況且大司馬對您好得不行了?!?/p>
蕓娣臉上的笑意慢慢減淡,小春還想說下去,被月娘一個眼神制止,回屋后,月娘倒了杯熱水,等蕓娣接了過來,她方才開口,“小春素來冒失,說話又經(jīng)常不過嘴,但話說回來,小春那番話未必沒有些道理,大司馬儼然把這兒當做是自家宅邸,公事私事上難免不利索,長此以往,也不是個法子,三娘子您覺得是不是?”
在她們眼里,是兄妹倆起了爭執(zhí),她不依不饒,桓猊不僅肯給個臺階,而且又主動來求和,這對他大司馬而言,顯然是不可思議的事,可事情不是按這樣的說法分清的,他真正想要的,她給不起。
蕓娣道:“你這話不該跟我說,得去提醒大兄?!?/p>
月娘聽她話里有一絲余地,遂笑道:“可這枝頭兒,得三娘子您先遞出去才是?!?/p>
蕓娣遣退婢女,獨自在屋里小憩,近來她身子越發(fā)重了,少不得腿酸腳乏,精神也不好,睡了會就醒來,給孩子縫小衣,帕兒掉地上,她彎不下腰,本想喚小春進來,這時一只手先撿起來。
桓猊先一步將撿起來的帕兒給她,忽然抬起她一只腳,要脫下她鞋履脫。
“你做什么!”蕓娣還沒詫異他忽然出現(xiàn)在內(nèi)院,連忙推開他,很不客氣。
桓猊依舊巋然不動,將她一只鞋履脫下來,又從袖口掏出一對新的來,鞋面上繡著花枝,嶄新好看,蕓娣心中一軟,雙腳上被他套上鞋履。
桓猊顯然第一次做這事,手掌又是專門拿慣大弓沉箭,動作難免顯得笨拙,但他又是那么誠懇細致,仿佛有十分,就有十分的愿意耐心。
之后桓猊扶起她,“起來,走兩步試試?!?/p>
蕓娣被他攙著慢吞吞踱了幾步,感覺腳上的一雙鞋履比之前更輕了,也不擠著慌,這才明白了桓猊的用意,不免詫異他的細心。
這幾日的確覺得雙腳變腫,走路嫌累得慌,不大愛出門,見他的次數(shù)不超過一只手,只有一回,想來小春攙扶著她,被他瞧見注意上了。
桓猊微微錯開她覷來的眼,低聲咳嗽了聲,耳根有些紅,“你看你只顧著給孩子準備,也不注意自己?!?/p>
桓猊這樣罕見的嬌羞,蕓娣忽然也覺得不好意思,一時二人陷入微微的沉默,所幸此時快要進膳,打破這種越發(fā)微妙的氣氛。
進膳過后,桓猊還有公事,就不留了,說是近來得了樣好玩意兒,晚上再過來。他這是試探,蕓娣聽出來了,沒拒絕。
等到天昏昏時,蕓娣已入了夢鄉(xiāng)。
夢境連著現(xiàn)實,接連做了兩場羞恥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