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令蓁用過早食不久就聽人說,趙珣準備回京了。俞宛江留他吃午膳,他卻推辭說京中事務繁多,不宜耽擱,當即便要啟程。
沈令蓁心道霍留行真是料事如神,竟連這說辭都預想得一分不差。
貴人動身歸京,霍家人自然依禮前去送行。
霍府門前聚攏了一大家子,霍留行和俞宛江說著客套的場面話,沈令蓁也跟著努力虛與委蛇,囑咐趙珣一路當心,只是心里卻發(fā)著愁,想她這個表哥這回借送親之便,將慶州與霍府探了個底朝天,也不知回去以后,會不會對霍家不利。
若非傳信不穩(wěn)妥,她倒想與國公府打聲招呼,讓家里人幫著留心朝中動向。
趙珣這次的出行似是臨時起意,陣仗幷不大,隨從僅僅寥寥十數(shù),霍留行因此提出派一隊府衛(wèi)隨同保護他。
霍舒儀見狀主動請纓,說因兄長腿腳不便,不如由她領著府衛(wèi)代為相送。
沈令蓁心知她是因誤認趙珣為霍家恩人才如此,害怕趙珣借此利用她做什么,于是悄悄從斜后方,戳了戳霍留行的腰。
霍留行恍若未覺,朝趙珣拱手:“既如此,便由舍妹代勞,護送殿下至城門口,留行失禮了?!闭f完才在暗處捏了捏沈令蓁的手指,暗示她放心。
趙珣笑著擺擺手,示意無妨,轉頭出了霍府。
霍舒儀作兒郎打扮,穿一身簡樸的勁裝短打,踩著馬鐙輕松上馬,跟著絕塵而去,到了城門口,下馬朝趙珣行禮告辭。
趙珣高踞馬上,垂眼看著她,稱贊道:“霍大姑娘一身騎術堪稱一絕,叫我等男兒亦心生欽佩,如此武藝,想是承自舒將軍?”
霍舒儀本名“舒儀”,趙珣此刻口中的“舒將軍”,正是指她和霍妙靈的生父,也就是俞宛江的原配。
提到過世多年的生父,霍舒儀難免情緒不高,垂著眼點點頭:“舒儀確是自幼跟隨父親習武?!?/p>
“舒將軍生前隨同霍節(jié)使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與其肝膽相照,當?shù)闷鹨宦暋⑿酆澜堋?,卻可惜十年前,為從戰(zhàn)俘營救出我那表妹夫,不幸葬身西羌……”
趙珣說到這里,幽幽嘆出一口氣。
霍舒儀點點頭,臉上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趙珣感慨地搖搖頭,似是不愿再多提這些勾人傷情的陳年往事,轉而道:“慶陽此地也不太平,你勤學武藝是件好事,倘使碰上殺機也可有余力自保,可別像我那表妹一樣弱不禁風,被人輕易擄了去?!?/p>
霍舒儀一楞,抬起頭:“什么擄了去?”
送走趙珣這尊大佛后,霍留行吩咐京墨和空青將書房內一切有他字跡的物件通通藏到柜中。
他有兩手字跡,一手是擺在臺面上的,一手是必要時書寫密信所使。
后者自然寫過便燒干凈了,前者原本幷無妨害,因此這屋子里,有不少藏書留了他親筆所寫的批注。
關于絹帕一事,他在沈令蓁面前說了個沒有把握的謊,為免事實幷非如他所料,須得避開被拆穿的風險。
按沈令蓁循規(guī)蹈矩的性子,進了他的書房,通常連幾案上大大方方擺著的物件都未必仔細察看,更無可能翻動他的柜子,因此倒也無需將書焚毀,光如此便已足夠。
京墨與空青正在忙碌的時候,霍舒儀回了府,又是一慣的毛躁莽撞,急匆匆奔進霍留行的院子,叩響了書房的門。
霍留行叫兩人停下收拾的動作,然后才說了“進”。
霍舒儀進屋后看了眼京墨與空青,蹙著眉說:“二哥,我有話單獨與你說?!?/p>
兩人請示霍留行一眼,頷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