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留行張嘴剛要反駁，被她一勺子粥塞進嘴里，噎回去了。

孟去非捧腹大笑地看他吃癟：“表嫂說的對，這好不容易從棺材里爬出來呢，還是安分點?！?/p>

霍留行咽下一口粥：“你就指著我躺進去吧。”

“哎你別說，”孟去非一拍大腿，“昨夜剛得到消息的時候，我真在想，你要是這么死了也不錯，我就立馬去找我當年那個乳母，讓她騙大家，其實你才是孟家的主，這樣我就逍遙快活了。”

沈令蓁喂粥的動作一頓，聽得一楞：“這是什么意思？”

霍留行正要解釋，孟去非豎掌示停：“喝你的粥，我來給表嫂解釋?！?/p>

沈令蓁認真聽著他的話，這才曉得，原來當年，孟去非的母親生他時便難產(chǎn)而死了，他出生后全靠一位乳母喂養(yǎng)。當時，霍家人要拿霍留行代替孟去非去涉險，便讓這位乳母抱著霍留行前往京城，結(jié)果半道被人發(fā)現(xiàn)攔截了。

這位乳母因沒完成霍家的交代心生有愧，把霍留行送還后便離開了霍家，回了河西鄉(xiāng)下。

孟去非現(xiàn)在是在說，霍留行若是死了，復(fù)國恐怕多半無望了，但大家努力了這么多年，不來個頭破血流，也不可能說停就停，所以干脆找當年最關(guān)鍵的知情人撒個謊，讓潛伏在汴京朝堂的前朝舊臣誤以為兩個孩子其實調(diào)包成功了。

只要主子沒了，大家自然不必再拼命，不必再犧牲。孟去非也便金蟬脫殼，可以當個真正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了。

霍留行扯扯嘴角：“你這算盤打得倒是挺妙，可惜我還不想死，你要是懶得干了，別借我的東風(fēng)，自己懸梁自盡去，一了百了?！?/p>

“那不行，我還想好好活著，討媳婦生孩子呢！”

又想好好活著，又想卸了肩上的擔子？霍留行覷他：“這天下的好事還能都給你占了？”

“不給我占，難道給你占？”

“你倆都別做夢了！”沈令蓁聽不得兩人三歲小孩似的吵嚷，勸誡道，“你們難得碰個面，應(yīng)該聊聊正事，怎能把時間和力氣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上？郎君現(xiàn)在受了重傷，雖不必像一般朝臣那樣三日一朝，但一月兩次的大朝還是難免，到時能不能熬得過去？你們得想想法子才是?！?/p>

兩個沉浸在短暫美夢里的人齊齊嘆出一口氣。

法子霍留行自然是想了。他叫人散布野利沖遇刺，刺客腰腹被砍傷的消息，正是為了躲避皇帝的查探。

原本皇帝得到野利沖的信報，或許會試探幾個懷疑人選，確認他們是否受傷。但現(xiàn)在朝中那批重要的武將都得到了這個消息，一旦皇帝出手試探，必將被他們發(fā)現(xiàn)用心。如此，無辜的武將們便會因為皇帝的不信任，而與他產(chǎn)生嫌隙。

這么一考慮，生性多疑的皇帝便會認為，這所謂的刺客未必真正存在，更可能是野利沖為離間他與朝中武將捏造出來的。

左右野利沖幷未真正受傷，此事也沒有對兩國邦交產(chǎn)生太過惡劣的影響，皇帝犯不著為個敵國將軍寒了朝臣的心，所以雖然明面上回復(fù)了野利沖，說會仔細搜查，為他做主，私下里卻不會落實這件事。

但這不表示，霍留行的危機全然解除了。若是他自己露出馬腳，皇帝也不可能眼瞎著放過。

孟去非說：“朝會倒是好應(yīng)付，七日后是八月十五，剛好中秋休假，下個大朝在九月初一，按表哥這身子骨，帶傷出行應(yīng)當已經(jīng)不礙事了，我是在擔心，過幾天圣上要為二皇子的事召一批朝臣入宮。”

距離趙瑞被皇帝秘密監(jiān)押已過了幾天，為揪出他的余黨，大理寺一直在對他進行嚴刑拷打。現(xiàn)在朝中正傳出異聲，奇怪二皇子為何忽然閉戶多日不見人，且皇子府這幾天也靜悄悄的，不見有人出入。

這事已然不宜再拖，估摸著不管趙瑞招或不招，招真話還是招假話，過幾天都該有個結(jié)果了。

而結(jié)果一出，霍留行作為此次通敵案的核心人物，必然要被皇帝叫去問話。

孟去非說：“到時，你去是不去？”

“這次恐怕還真沒得選，”霍留行嘆息一聲，為難道，“老二狗急跳墻，免不了讓大家都不好過，死到臨頭也要拉一群人下馬，薛家首當其沖?！?/p>

“哦，你這是要救情敵去？”孟去非略帶調(diào)侃地看了沈令蓁一眼。

霍留行一臉正氣：“是救忠良?！?/p>

孟去非看著集擔心、崇敬、感動、感激于滿眼的沈令蓁，笑得樂不可支：“表嫂，你別聽他瞎抬舉自己，只不過是皇帝召請，不得不去而已，看把他啖瑟的，還想趁機籠絡(luò)你的心呢?！?/p>

“孟去非，”霍留行動不了身子，只得抬起一根指頭，指著房門，“我請你立刻離開我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