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纖長。
拂過她手上的黑色手銬。
春城太小,還是要碰到。
枝道不想碰。這想法盤踞了兩年。
她的手肘抵在柜臺上,手掌捂住臉,閉眼又睜開,反復(fù)。
腳步聲,近了。像紙落在地上。
她握著掃碼槍的手又開始發(fā)抖,腿也開始顫抖,她長吸一口氣,用力跺了跺腳。
一提抽紙放在柜上。
她低著頭?!岸艍K八?!?/p>
枝道能看見他衣服的一串白色品牌標(biāo)志。他從兜里拿出一張一百,遞給她。
一句在心里千千萬萬遍曾讀爛的話一下開封了:
明白,混蛋。
她不想和他有肢體接觸。枝道怔了會兒,翻到紙巾的貨碼,掃碼槍掃進的那一秒,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青年面相惹人憐愛,也多了成熟,身高見長,身形比例抓人。以前是三七分,現(xiàn)在推了平頭,精巧的五官更矚目了。
她還是在怕。
怕一個囚在他密室里,對她做盡不被允許的事的人。
兩年了。令她膽怯的人。
看你時,眉眼如潺潺流水,似有萬水千山奔赴。
枝道掃完碼,紙巾擱在原處。她看向他的手。
一只曾滑進她指縫間的手。指尖淡粉色,白玉無瑕的手掌上躺著一張嶄新的紅色鈔票。
她捏著鈔票的角,很快收進儲錢柜。
他沒有做出令雙方難堪的動作。
枝道想或許他放下了。不再偏執(zhí)地反噬她、威脅她、欺騙她、禁錮她。
她補給他零錢,他攤著右掌不肯來接。她只好把錢放在他手上,離開時,手心被男性的指尖撩過。
癢。
以前枝道喜歡用食指勾他敏感的手心。
枝道的雙手放在后背,不糾結(jié)是故意還是不經(jīng)意。她轉(zhuǎn)身坐下,沒對顧客說“慢走”,只是看著窗外的雨下得森冷。
門簾又被人拉開了。
雨聲竄進她耳朵,不一會兒又消失了。
一個小時后,枝道起身走到貨架旁,在一排鏡子里拿了一面,照了照。
以前她剪了個好學(xué)生頭,劉海直到眉毛,發(fā)尾直到脖頸。
現(xiàn)在一頭褐色波浪,眉毛用棕色眉筆涂得眉尾一高一低。眼睛浮腫,稍沒氣色的臉上,遮瑕膏也對黑眼圈沒轍。眼睛稍顯無神,二十歲的女人和老房子一樣霉?fàn)€。
鏡子放回原位,枝道松了一口氣,松過之后,心口有點悶。
她想,或許他沒有認(rèn)出來。
過了一會兒,她又想:
他沒認(rèn)出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