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收回,坐直了身子。
耳朵更紅了。
三三:禁欲卻勾人。
8.火
高二上學(xué)期開學(xué)第一天,枝道成為明白的同桌。
那一天,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沒了,比悶塑料袋還窒息。書封上的名字歪歪斜斜,眼神飄飄忽忽,總不敢往右偏一點距離,偶爾那人幾縷發(fā)絲剛?cè)胙郏阌X得耳朵疼。
枝道不僅怕疼,膽兒還小。
看見點血腥圖片兩腿就抖成篩子,晚上也不敢入睡,害怕做夢。但枝道知道自己的性子,所以從不主動翻閱,若是真不小心聽見些恐怖傳聞,她不愛別人揣測說她矯情,可天性偏偏如此就只能忍耐。怕了便死死咬著嘴不尖叫,默默坐回座位低著頭自己難受。
自從被割耳朵后,看見明白心就吊起,跟恐怖故事沒差兩樣,一見他左耳便反射性的假疼,總念叨著不能惹他,畏畏縮縮。
枝道辯解說,這叫識時務(wù)者為之俊杰。
雙眼漶漫,絲絲的味兒又竄入鼻腔,枝道受不住的深聞,一分鐘后,耳朵紅著,化學(xué)書急急遮住臉龐。
第二天,枝道帶了瓶風(fēng)油精。
少女摩拳擦掌,一臉滿足,左手按住瓶子,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放置在綠色的小瓶蓋上,輕輕的,慢慢的,擰開一小節(jié)。
“擰回去?!?/p>
她偏著頭,僵硬地瞧著身旁食指放在鼻下,面色不耐,只低著頭看習(xí)題的少年。
停頓半會兒,左右手一時用力到骨節(jié)凸起,以恨不得毀天滅地的手勁憤憤擰回瓶蓋。
話卻柔得似云?!昂玫哪亍蔽⑿?。
枝道偷偷瞪著這個又隔絕于世、蠻橫的混蛋!
她只好離他更遠(yuǎn),貼著墻壁像要陷進(jìn)去般,她想,忍一會兒忍一會兒,就跟拉屎一樣,剛開始覺得臭,等適應(yīng)后就不會聞到了。于是直到鼻子漸漸習(xí)慣氣味后,她才如釋重負(fù)。
明白。
這幾天的相處打量,枝道對他的懼意,不減反增。
一瓶農(nóng)夫山泉是他的固定水源,從不吃零食、奶茶。有時在食堂端著食盤經(jīng)過,不經(jīng)意低眼,便意外發(fā)現(xiàn)他的食盒里,沒有重口味和油多的食物,清淡的像個素食動物。早晨雷打不動的一盒純牛奶和酵母面包,在早自習(xí)開始前的五分鐘內(nèi)固定吃完,仿若成了人生規(guī)律般。
相反,吃得慢吞吞的枝道便偷偷掩在書本下,在眾人的朗讀聲中,一點一點掰著面包從桌下拿起塞進(jìn),鼓著臉頰含糊混度。
直到第三天,明白說:“早自習(xí)別吃東西影響別人。”
她頓時僵了臉,咀嚼的動作停下,一大口面包便整個吞入,差點沒被噎死,她瞅著那人又冷淡地只看著書,只好低著頭郁悶的狠狠扯著面包。
大罵兩句混蛋。
自此,四年的習(xí)慣,因為恐懼他含淚被迫中止。
混蛋的筆盒里永遠(yuǎn)只有三支筆。紅筆、黑筆、鉛筆,書桌面整潔到每個地方都有指定分區(qū),每本書連一個褶子都沒有,若不是上面勾畫的直線和文字,一眼看去還以為是本新書。
有時枝道上課跟不上老師翻頁的節(jié)奏,筆記沒抄上,便下意識懊惱地往右猥瑣地瞟著,想偷摸地看兩眼。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
他的筆記也是規(guī)整分區(qū),絲毫不亂,其上的文字從來不會超過那條橫線,令人發(fā)指的齊整且紙面干凈、毫無劃去錯誤的黑疤。這種大神筆記,一般是腦里已規(guī)劃好了內(nèi)容分布大綱細(xì)節(jié),才能胸有成竹寫下,不留錯痕。
枝道不由得看看自己哪有空哪就填上的雜亂筆記,莫名臉頰一紅。
不過。
枝道又偷偷瞟去,低眸…
少年的側(cè)臉線條精致如馬夸特面具般,低垂的眼眸黑睫纖長翹動,一閃一撲,光潔臉頰如幼膚般嫩白,唇線因認(rèn)真思考而抿成一條直線。
他的手,骨肉恰配,五指如竹,恰有嶙峋的風(fēng)骨感,指甲略薄,小指微微翹起如孔雀尾羽,白皙手背青脈微微鼓起。一只難見的漂亮的右手,正握著筆,筋線利落。
等等!他...他竟然比她還白?!
枝道瞪大了眼,不甘的緩回情緒后,看著他一筆一筆落下的字,眉頭漸漸攏起。
他這字…
這字…
這也太丑了吧!像一群蜘蛛在地上瘋狂打滾,真真白瞎了他的臉和手了??床欢徽f,還莫名有種看恐怖片的感覺,她頓時后背一涼。
明白察覺到身邊少女的眼神,輕輕一瞥,手沒停?!翱词裁??”
“沒…沒…”微笑,八顆牙齒,低著頭。
“誒,您寫,您寫…”
兩人做同桌越長,接觸他越深,枝道心里的問便越滾越大。
她想,他該不會是個…變態(tài)吧?
他除了廁所和體育課哪也不去。中午十二點下課,吃完飯,十二點二十分前他便一定回到座位上做題,放學(xué)就戴著帽子出門,一分鐘都不停留。
一次,她的辣條不小心濺了小小一滴在他衣角,他頓時皺著眉突兀地站起來,直直盯著她。
眼神如刀鋒利,她嚇得忙哆嗦著把自己平時洗碗用的小瓶洗潔精遞過去,一臉歉意,“對不起…”
他漠然快速接過,然后在洗手臺那不停地搓著衣角,上課打鈴了都不回來?;貋頃r她看著校服上已濕漉大片,油點的確沒了,但因摩擦得太厲,衣服已皺得不成樣子。
落座時瞟她的一眼,似要凌遲她。
這…這也…太過了吧…
整那一天,道歉也不是,求和也不是。她都不敢看他一眼。
這讓她想起剛進(jìn)班級時,班長讓全班同學(xué)加入班群,卻隔了兩三天都沒見明白進(jìn)去,第二天班長下課去問,結(jié)果他居然一臉呆然,問QQ是什么。
嗯?她黑人問號臉。
病態(tài)般的自律和潔癖,完美主義又孤僻,這頓時讓她想到以前徐瑩給她講過的漢尼拔…吃人電影…
難怪他會帶刀!
聰明的人有著心理疾病,就有可能發(fā)展成為個變態(tài)殺人狂,血腥不眨眼而且還愛折磨別人,偽裝在正常生活里,卻難免有些過分行為暴露馬腳。
這…這不就是那個混蛋嗎?!
等等等…漢尼拔?。√?!她不該想起來的…完了完了,嗷,又得噩夢了。
少女郁郁不振地癱在桌子上。
總而言之,枝道對明白的害怕,靠腦補足足又上升了一層。
明白是從不會主動和她搭話的,如上一個受害者所言,他太冷漠了。偶爾蹦出的幾句都是課堂上的名言警句。
別的同桌之間有說有笑,打打鬧鬧。就她那跟提前入冬似的,兩個人像是上輩子互砍到醫(yī)院的仇人一樣,冷到雪都覺得自己是暖的。
對于枝道這種總想說話的活潑少女而言,這無疑是非常壓抑的,一度她以為自己是得了失語癥。最憋屈的是她坐在靠墻,想出去就得麻煩他,每次想著要輕聲說一句“麻煩能讓一下嗎”就難受,總覺得他是個大爺,而她跟個小丫鬟一樣,弄得她上廁所都只能憋著。
還不是因為她怕他。
兩周下來,她想換座位的想法一再高漲,不曾落下。
兩周后,她因為懶沒吹頭發(fā),半夜著涼又掀被,感冒了。鼻涕流著,一包紙巾放在桌上,喉嚨里漸漸有了痰。
最最難受的一周便來了。她想擤鼻子,卻只能輕柔的撇下,不敢大力呼出,因為一醒鼻子,旁邊的眼神就似是要殺了她。
因為不能一次性用力,所以只能反復(fù)多次的擦拭,第二天就擦到鼻子都破皮了,一碰就疼。痰在喉嚨中間又癢又難受,咳痰過一次,那人順時便偏過臉,雖沒說話,但這不善的眼神,害得她痰也不敢咳了。
后來終于忍不住拿著紙巾咳出一次,那人居然立馬把桌子往右側(cè)移了一個拳頭寬的距離。
并嫌棄的看了一眼,聲音清冷?!澳愕酵饷嫒タ取!?/p>
她終于感到有些委屈了,酸著鼻子偏過頭沒理他。手指握著紙巾不停攪動,心頭翻天倒海的難挨。
明明自己在生病,他冷漠也就算了,她都已經(jīng)盡量在克制自己不去打擾了,他還要這樣嫌棄她,說的話又傷人。這個混蛋!
李英總教她要以德報怨,大度寬容,所以即使他之前做了過分的事,她都沒想過要報復(fù)他還一再避讓。他居然得寸進(jìn)尺…
呵,大度…大度個屁!別以為人都好欺負(fù)…
她轉(zhuǎn)過頭,靠近他,在他面前狠狠地擤著鼻涕。從來沒這么痛快過的擤出一把,連紙都在飛,聲音都夠味兒,再把紙巾暢快地丟進(jìn)垃圾袋里,仰著下巴。
“不好意思,我感冒了,實在走不動。你要是受不了那就自己出去?!?/p>
明白盯著她沒說話,側(cè)著身子,左手緩緩伸向書包,像是在掏什么東西。
可枝道瞧著他的動作,眼一下便睜大了,身子不自覺的靠近墻壁,聲音微微顫抖,還愈來愈小,“我…我跟你說,拿刀是犯法的啊…等會就上課了,你…你要是敢動手…”
抬眸,他停了動作,深深地看著她。
枝道被他的眼神盯得手臂頓時收緊,身子猛然戰(zhàn)栗。雙手忙捂住雙耳,害怕地低頭乖乖認(rèn)慫。“明…明白同學(xué)…我錯了,我錯了…我現(xiàn)在就出去…你…你別割我耳朵…”
少年沒有神色,看著她害怕的蜷縮著上身,良久。
“怕我?”明白偏了偏脖子,“這么膽?。俊?/p>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已經(jīng)好了的左耳,低著聲,“漢尼…你被割一下耳朵試試。”
他挑挑眉,右手手肘撐在桌上,手掌著臉頰,身子微微前傾,超過了三八線。 他眸眼無色。
“我就割了你這么一小下…”
氣味,突然如煙霧般籠罩她。少年的離近,鴉片香又危險襲來,她不由得深深屏住呼吸。
“你卻惦記我整整半年?”尾音撩人。
話落,他低垂了臉。左手從包里掏出少女第一天生病后,為防止被感染而提前備好的高效感冒藥扔在她桌上。
“我聽不了那些聲音。你快點好。”
她發(fā)愣地看著桌上,再聽著他的話,心頭火猛然驟起。
混蛋。
混蛋!
三三:節(jié)奏有點慢,但都是細(xì)節(jié)。以后會有用的。劇情向劇情向,前期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