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君懷瑯的牙根都開始發(fā)癢。
君令歡本就沒怎么進過宮,君懷瑯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跟那禽獸結(jié)了仇。這一世他一定好好看著妹妹,絕不會再出半點差池。
想到這兒,君懷瑯將那頁殘紙收了起來,抬眼吩咐拂衣道:“不必磨了。還有多久到入宮的時辰?先收拾好,我去看看令歡?!?/p>
拂衣應了一聲,連忙去張羅著讓丫鬟準備了。
君懷瑯獨自坐在書桌前,逐漸消化了目前的事實,縷清了思緒。
君家是百年宗族,天子近前頭一號的世家,一年進宮參加的大小宴會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因此,君懷瑯院中的丫鬟小廝熟練得很,沒多久就將他進宮要穿戴的衣飾準備好了。
長安秋日冷的早,君懷瑯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lián)Q上了一身水青色暗紋蜀錦的衣袍,添了件暗青色大氅,又系了披風。
他站在銅鏡前往里瞥了一眼,鏡中的少年束著墨發(fā),身量還單薄,也還沒開始抽條,一副青澀稚嫩得有些陌生的模樣。
又有種不真實感涌上了君懷瑯的心頭,像是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的莊生。
旁邊的丫鬟還笑瞇瞇地說:“大少爺模樣生得俊,奴婢們雖說日日都見大少爺,卻還是忍不住讓少爺晃了心神呢!”
周遭的丫鬟小廝都輕聲笑了起來。
她這倒不算夸大其詞。君家大少爺生得好,是長安出了名的。他面如冠玉,眉目舒朗如畫,一雙桃花眼明明該顯得風流多情,卻又因著他矜貴疏朗的氣質(zhì)而分外清冷,讓他清雅的氣度和精致的長相分毫不違和。
此時的他重生而來,眼中的稚氣早沒了,目光沉靜而清冷,卓然立在那兒,像個不可褻瀆的謫仙。
君懷瑯卻早見慣了自己的長相。他瞥了眼銅鏡,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皮囊罷了,不過是外物?!?/p>
更要緊的,是皮囊下的魂魄,重新走了一遭。
——
君懷瑯沒有多耽擱,就去了君令歡的院落。那院子小巧而精致,種了許多花樹,四季都有花開。她正屋的檐上懸著小巧的鈴鐺,風一吹,細細地響。
拂衣給君懷瑯打著傘,跟著君懷瑯一路進了君令歡的屋子。
門口守著的丫鬟見了,連忙笑著往里招呼:“小姐,大少爺來啦!”屋中的丫鬟見了,面上都露出喜色,把君懷瑯往里請。
君懷瑯走進去,就見君令歡坐在梳妝臺前,周圍圍著幾個丫鬟。
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姑娘,紅著眼眶,小聲忍著抽噎,一看就還傷心著。她雖從小被家人眾星捧月地寵大,卻乖得很,此時雖忍不住地哭,卻也不鬧,乖乖地任由丫鬟給她梳頭發(fā)。
聽見君懷瑯來了,小姑娘的眼睛終于亮了兩分,抬起頭來,紅著眼眶,小鹿似的看向他。
“大哥哥,你來啦?”軟糯糯的嗓音還帶著泣音。
這是八年前的君令歡。
只一眼,君懷瑯的心窩都化開了。
這般招人疼的小丫頭,薛晏那畜生怎么下得了手!
那邊,給君令歡梳頭的丫鬟替她扶正了簪花,停下手來,笑著說:“大少爺總算來了。小姐一哭,我們都沒辦法,還得指望您?!?/p>
見梳好了頭,君令歡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噠噠噠地跑到了君懷瑯面前。
君懷瑯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真好。他心想。什么都還沒有發(fā)生,自己的妹妹,也還未遭那禽獸的毒手。
君令歡摟著君懷瑯的脖子,告狀似的小聲說:“哥哥,我的小雀兒被貓咬死啦?!?/p>
君懷瑯順了順她的背,溫聲哄道:“哥哥知道。小雀兒是飛回天上了,回頭哥哥再給你找只別的小動物,讓它替小雀兒陪你,好不好?”
他聲音清凌凌地如山間泉水一般,本就好聽,此時放柔了音調(diào),讓人忍不住地想沉溺其中。
君令歡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乖乖點了點頭。
“要養(yǎng)一只貓兒咬不死的?!彼a充道。
君懷瑯笑著點頭,又問她是否吃了飯,一會兒宮宴上禮節(jié)繁瑣,怕是要餓好一陣肚子。
君令歡于是聽話地去吃東西,還將自己中午攢著舍不得吃的桂花糕,慷慨地塞給了君懷瑯。
君懷瑯看著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等著自己嘗嘗她最愛吃的糕點的小姑娘,心下又有些發(fā)緊。
自己前世……怎么能讓她遭那樣的罪。
君令歡趴在他面前,看他捏著糕點卻遲遲不吃,一時連難過都忘了。
“哥哥,你怎么不吃呀?”她問道。
君懷瑯這才回過神來。
他頓了頓,對著君令歡安撫地笑了笑,抬手抹了抹她柔軟的發(fā)頂,清潤的聲音中,帶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堅定和嚴肅。
“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彼f。
絕對不會再讓薛晏那廝有分毫得逞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