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顆糖
辦公室面積很大,里面冷氣開得非常低,而落地窗的窗簾都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沒有一絲光線泄漏進(jìn)來,只有角落里的幾盞燈亮著,是室內(nèi)唯一的光源。
徐洛陽沒有走近,站在安全距離以外,打了聲招呼,“戴先生?!?/p>
“小東西,給他端一把椅子?!贝餮┣嗟穆晭袷鞘苓^傷,說話的聲音有種磨耳的粗糲感。
“是?!?/p>
聽見這聲回應(yīng),徐洛陽才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竟然還有一個人,他循著聲音看過去——王瑜行?
王瑜行穿著一件老式的條紋襯衫,黑褲子,垂著眼睛,安靜地端著一把椅子,放到了徐洛陽的身前。
接著,戴雪青的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把衣服脫了?!?/p>
“是?!蓖蹊ば邪敕诌t疑都沒有,伸手就開始解扣子。
面對著這樣的場面,徐洛陽沒說話也沒有動,他衣服口袋里的手機(jī)一直都處在通話中,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戴雪青這個人和資料上顯示的完全不一樣,因此之前想好的計劃,也全都起不了作用了。
就在徐洛陽思考問題的這一小段時間里,王瑜行已經(jīng)把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露出了身上還沒有完全結(jié)痂的鞭痕。鞭痕很深,每一道都見了血,徐洛陽快速地掃了一眼,目測肯定不少于二十道。
“跪下?!?/p>
說跪就跪,王瑜行依然是半點遲疑都沒有,直接就在徐洛陽面前跪了下來。他整個人顯現(xiàn)出一種驚人的消瘦,隨著動作,還有幾道鞭痕的血痂裂開,鮮血慢慢滲了出來,順著背上的皮膚往下流。
徐洛陽把臉上淡定的表情繃住了,冷淡地看了王瑜行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洛陽,還滿意嗎?”戴雪青放下玻璃酒杯,看著王瑜行背上的鞭痕,表情帶了一點瘋狂和癡迷,“很美,對不對?”
徐洛陽依然面無表情,“戴先生的意思,我不懂?!?/p>
聽了他的話,戴雪青瞇了瞇眼睛,“你今天,難道不是因為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專程趕過來找我要說法的?”說著,他抬手往王瑜行的方向指了指,“沒管束好這個小東西,讓他欺負(fù)到了你的頭上,怪我。”
徐洛陽心里各種念頭都冒了出來,心思急轉(zhuǎn)。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能看出戴雪青的神態(tài)、表情都不太正常,現(xiàn)在對他的態(tài)度也很奇怪,言語里,更像是將他當(dāng)成了一個后輩。
不過徐洛陽沒有放松心神,他依然謹(jǐn)慎地保持了沉默。
戴雪青把玻璃杯里的酒一口喝完,忽然問,“他像群青嗎?”問完,就一眼不眨地看著徐洛陽,想要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不像,他和我爸爸沒有半分相似?!毙炻尻栔币暣餮┣?,說得十分肯定。
不過他剛說完,就聽見戴雪青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我還以為,他笑起來的時候,側(cè)面稍微有那么一點像群青,原來一點都不像嗎?”
說著,他有些出神,半分鐘后,像是力氣潰散了一般,整個人萎靡下來,朝著王瑜行道,“拿了你的東西滾吧,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p>
王瑜行臉上滿是恐懼,但什么話也不敢說,拿著衣服,極為匆忙地就出了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兩個人,空調(diào)的冷氣讓徐洛陽后背發(fā)冷。
許久,粗糲的男聲重新響起,“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群青和知意了?!贝餮┣嗫粗炻尻?,“你和知意長得比較像?!?/p>
林知意是徐洛陽母親的名字。
聽到這里,徐洛陽內(nèi)心的猜測再次被推翻,他之前認(rèn)為,戴雪青有可能是喜歡他的父親,自然就會仇恨他和他的媽媽。但現(xiàn)在聽見這一聲“知意”,徐洛陽動搖了——如果是他,是絕對沒辦法以這樣親密又懷念的語氣,喊出情敵的名字的。
戴雪青手有些發(fā)抖,給自己倒酒的時候,撒了不少到桌面上。盯著玻璃杯里琥珀色的酒液,他舉了舉杯,“那你來找我,是為了幾年前,我逼你退學(xué)的那件事?”
“是?!毙炻尻栒Z氣沉穩(wěn),“我想知道原因?!?/p>
又喝了一杯酒,戴雪青開了口,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們肯定沒和你提起過我,你肯定也不知道,我的名字,還是你媽媽替我取的?!?/p>
說著,他靠著椅背,回憶道,“我是在一個冬天,被你父母從孤兒院門口撿進(jìn)去的。你爸爸拿著字典,替我找了一個姓氏,姓戴。你媽媽給了我名字,叫雪青?!?/p>
徐洛陽反應(yīng)過來,群青和雪青,都是顏色的名字。
“不過后來,他們都不管我了,都拋棄我了……明明說好會照顧我,會像家人一樣,一直在一起,但他們?nèi)鲋e了。”
空了一半的酒杯被大力砸到了地板上,酒液很快就浸透了,戴雪青眼中滿是恨意,“他們?nèi)鲋e!他們騙我!”他盯著徐洛陽,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另外的人。
腦子里的一段回憶忽然被翻了出來,徐洛陽遲疑了幾秒,還是問到,“你是不是曾經(jīng)畫過一幅畫,用的是蠟筆,上面畫了三個人,標(biāo)注了‘哥哥’、‘姐姐’、‘我’?!?/p>
發(fā)現(xiàn)戴雪青的神色逐漸平靜下來,眼里閃過一絲極亮的神采,徐洛陽解釋到,“我曾經(jīng)在我媽的書房里見到過,東西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還在。我猜,應(yīng)該是你畫的?!?/p>
“肯定是我畫的……肯定是!”戴雪青站起來,在原地來來回回地走了幾步,“知意比我大十幾歲,她一直讓我叫她姐姐,叫群青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