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大結(jié)局

“……王爺之前對沈王妃不過一面之緣， 婚后沈王妃時常自說自話， 顧影自憐。她總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王爺沒有辦法在家里待下去， 所以積年累月地留在軍中，最后，就成習(xí)慣了?！鳖櫭鬟_(dá)依然垂著眼， 可是話中的力道卻并不含糊，他說，“王爺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功震天下， 他是我們?nèi)姷木把?，亦是燕地百姓心中的神。?dāng)年看到王爺受此等輕慢，吾等隨臣都十分不忿?！?/p>

林未晞坐在那里， 幾乎整個人都凝滯了。那日燕王雖然和她說過沈氏的事， 可是不過是簡單介紹了前因后果， 他更多的都在說遇到林未晞之后的事情。所以林未晞一直覺得， 燕王和沈氏的感情自然是真的， 那些傳言或有夸大， 可是并不影響他們這個小家庭的美好。

但是現(xiàn)在顧明達(dá)的話， 卻給林未晞?wù)宫F(xiàn)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沈氏的形象。她怎么能想到，顧徽彥之所以娶沈氏，很大程度是因為騎虎難下。沈氏沉浸在自己的少女夢中，毫不在意給另一個人帶來多大的麻煩。

顧明達(dá)雖然看不到林未晞的神情，可是僅憑屋內(nèi)氣氛， 他都能判斷出燕王果然掐頭去尾，省去了最關(guān)鍵的部分。燕王覺得說一個已故女子的是非太過小人，所以只說自己，不肯說沈氏的問題，沒關(guān)系，反正顧明達(dá)不是什么君子，那就讓他來說好了。顧明達(dá)知道這個問題不說通，燕王和王妃之間總會橫著一個結(jié)。林未晞有權(quán)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屬下不知王爺和王妃是如何說的，但是想必不會涉及沈王妃的為人細(xì)節(jié)。死者為大，屬下說亡者是非實乃小人之徑，然而若王妃不知此事，恐怕會一直誤會王爺。王爺對您十分上心，屬下跟了他二十多年，從沒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子這樣用心過。說不好聽的，王爺前一段婚姻就是個犧牲品，滿足一個女子無罔幻想的犧牲品。他娶您，才是真正動心之始?！?/p>

“屬下不知如今王妃和王爺之間有什么誤會，可是屬下無狀，還想替王爺多說兩句，王爺他對您十足真心，屬下不愿意看到王爺?shù)脕聿灰椎男腋Ｒ驗橐恍┠氂械脑蜇舱?。王爺受萬人敬仰，可是他走在這一步十分不容易，童年嚴(yán)苛，少年從軍，此后日日與戰(zhàn)爭死亡為伴。他受到的家庭溫馨也說不上多，至于娶妻之后……不說也罷。故屬下代燕地十萬軍士、百萬民眾懇請王妃，好生照顧燕王，與王爺……好生過日子。臣等日日燒長生香，惟愿王妃與郡主長命百歲，一生安康?！?/p>

……

顧明達(dá)走了許久，林未晞都愣愣坐著，許久回不過神來。瑞陽不滿意被娘親忽視，咿咿呀呀地拽著林未晞衣領(lǐng)。

林未晞低頭去照看瑞陽，剛喊了一句“寶兒”，眼睛突然一眨，一滴淚直接掉到瑞陽臉頰上。

顧徽彥處理完那些閑雜事后，動身往景澄院走時，突然停了停。

景澄院就她們母女兩人，他剛見完血光，就這樣去見她們似乎不好。

顧徽彥在原地停留了幾個閃念，最后他決定去遠(yuǎn)遠(yuǎn)的看一眼，畢竟他答應(yīng)了林未晞回去看她，如果不去，日后她犯了錯又要拿出來說道。

可是今日顧徽彥走進(jìn)景澄院的時候卻感覺到什么地方不同尋常，顧徽彥心中一凜，立刻大步往室內(nèi)走。內(nèi)室里沒有留燈，顧徽彥久違地感受到心慌，直到他用力掀開簾子，看到窗幔前的那個側(cè)影時，他才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顧徽彥安了心，隨即又覺得氣：“怎么不點燈？”

林未晞側(cè)坐著，久久沒動。顧徽彥漸漸感到哪里不對勁，他走上前，看到林未晞臉的時候神情一怔：“你哭了？”

林未晞怏怏地擦了下臉：“沒有?！?/p>

顧徽彥早就忘了自己進(jìn)來干什么了，他走到林未晞身前坐下，小心地捧起她的臉：“怎么了？”

“剛才顧明達(dá)來了，和我說了一些事情?！?/p>

顧徽彥眼神動了動，不辨喜怒地“哦”了一聲。

顧徽彥養(yǎng)氣功夫?qū)嵲诤?，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但林未晞已?jīng)能從他細(xì)微的神態(tài)中辨認(rèn)出顧徽彥真實的心情。就比如現(xiàn)在，顧徽彥雖然神色平平，可是林未晞知道，他一定已經(jīng)記下了這件事，出去就會找顧明達(dá)算賬。

林未晞當(dāng)然不想連累顧明達(dá)，所以立即給對方說話：“你不能遷怒他，有些話他說得對。”

林未晞?wù)f完之后看顧徽彥的臉色，隱隱覺得她怕不是幫了倒忙。話匣子一開，剩下的話也順理成章了：“王爺，我從小被周圍人縱容著，性情被養(yǎng)得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自己好強(qiáng)，別人有的我也要有，別人擅長的我就想方設(shè)法超過他，心氣高又眼高手低。我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太討喜，剛遇到王爺?shù)臅r候自命不凡，冒犯了王爺許多，等成親后我也總是胡鬧，什么都讓你順著我?！?/p>

顧徽彥將她臉上的淚痕一點一點擦干，林未晞只是獨女，童年時家庭條件也說不上好，她可不是能被人縱容著長大的。林未晞具體說的是誰，兩人對此心知肚明。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點明了就沒意思了。顧徽彥神態(tài)平靜，手上的動作亦十分耐心：“你并沒有冒犯我，我遇到你之后很容易開心，我并不覺得你嬌氣。怎么突然說起這些了？”

林未晞眼睛朝顧徽彥瞥了一眼，神態(tài)泫然欲泣：“你為什么不說我很討喜，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眼高手低？”

顧徽彥頓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她前面的話竟然也有重點。顧徽彥只能說：“你沒有不知天高地厚，性格也很……活潑。一切都剛剛好，說你不討喜的人一定是故意的?！?/p>

林未晞破涕為笑，她笑了一會，突然主動環(huán)住顧徽彥的脖頸：“我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我并沒有你說的那么好，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一定常常和夫婿吵架，恐怕也不會成為一個眾人眼中的好兒媳。我所有的幸運，不過是因為遇到了你?！?/p>

顧徽彥的手頓了頓，有生以來第一次，思維跟不上外界的反應(yīng)。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嗎，你站在我們家的那顆老樹下，明明站著那么多人，可是沒一個人能越過你的風(fēng)采，我一回頭，第一眼就看到了你?！?/p>

“哦？”顧徽彥身體慢慢放松，嗓音中也帶上笑意，“那你是什么感覺？”

“就覺得你也沒有傳言中那么老，比我想像的要年輕一些，也好看一些。”

顧徽彥在她腰上不輕不重地掐了掐，林未晞?chuàng)溥暌宦曅α耍桨l(fā)坦然地環(huán)住他，鼻梁深深地埋入他的衣領(lǐng)中：“后來陰差陽錯嫁給你，我特別怕你罵我，你比我小時候的夫子都兇，可是你沒有。我以為婚后會受你冷遇，可是也沒有。你是我遇到過的，對我最好的人。顧明達(dá)將沈王妃的事都告訴我了，我沒有想到你的曾經(jīng)是這樣的。其實我只是嫉妒她能參與你的年少和成長，我出現(xiàn)的太遲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早出生十年，或者二十年，這樣我就能在正好的年齡遇到你?！?/p>

“沒有必要?！鳖櫥諒﹩问志湍芾@過她的腰肢，一點點用力，幾乎要將她嵌入自己身體里，“真的沒有必要，晞兒，你這樣就剛剛好?！?/p>

林未晞聽到那句熟悉的發(fā)音，“晞兒”，眼淚突然就忍不住落下來：“我以前走過一些岔路，剛開始想嫁給你時確實存了氣人的心思，但是后面我就沒有了。我已經(jīng)付出了代價，我們重新開始，帶著瑞陽一起好好過日子，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