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復生

燕王妃產(chǎn)下一女， 母女平安的消息飛速地傳播出去。如今已經(jīng)宵禁， 恐怕等明天太陽一出來，京城所有人都會知道燕王府新得了一位郡主。

燕王戎馬半生， 南征北戰(zhàn)，世子也從小孤零零長大，他們兩人對這個新出生的、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小郡主如何寵愛， 可想而知。

顧徽彥從產(chǎn)房出來，將空間讓給女眷。林未晞剛生產(chǎn)完，有許多地方需要丫鬟們去收拾，他繼續(xù)待在屋里只會徒添麻煩。顧徽彥出來時， 正好看到顧呈曜抱著小郡主站在屏風后，小心地逗弄著。小姑娘可能是餓了，握住顧呈曜的手指， 哇哇地哭了起來。顧呈曜表情立刻變得又疼又愛， 他許是沒聽到聲音， 下意識地抬頭望產(chǎn)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顧徽彥將一切都落在眼底， 他神色不動， 等奶娘將女兒抱走后， 他才緩慢地， 無聲地走出去。

“她一進產(chǎn)房，你就趕過來了？”

顧呈曜這時才發(fā)現(xiàn)顧徽彥已經(jīng)出來了，顧呈曜心中一凜，父親什么時候出來的？他方才看到了多少？顧呈曜的臉緊緊繃著，恐怕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的聲音緊繃又防備：“聽到丫鬟傳信，兒臣想著這里不能沒有主事的人，就冒昧過來了?！?/p>

顧徽彥不辨所以地笑了笑，聲音雖然平緩，可是他的眼神中卻似有旋渦，本能地讓人覺得危險：“你今日做得對，她的平安是最大的事。為了她的安全，其余諸事都要讓步?！?/p>

顧呈曜低頭，不知道這句話該應還是不該應。他總覺得父親似乎話中有話。

顧徽彥卻沒心情了，他覷了眼天色，聲音沉沉不辨喜怒：“時間不早了，你也熬了半宿，回去吧?！?/p>

“是?！?/p>

顧呈曜給顧徽彥告了罪，就慢慢退下。等走出庭院后，顧呈曜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出了滿手的汗。

他的心里漫上一股沉甸甸的重量，這股重量漸漸勒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林未晞這一覺睡得脫力，直到再也躺不住，四肢都因為睡太久而變得昏沉的時候，才悠悠轉醒。

她手指剛動了動，手掌就立刻被人托住。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輕聲問：“醒了？要喝水嗎？”

林未晞費力睜開眼，朝著床邊的方向凝視許久，才認出來眼前的人：“王爺？”

“是我，我回來了?！鳖櫥諒┹p之又輕地將她的背托起來，小心地放到軟枕上，“你睡了許久，先喝些水潤潤喉嚨吧?！?/p>

林未晞點頭，顧徽彥很快端來了清水，不知是不是一直溫著，水溫剛剛好。

清水順著喉嚨劃入食道，干涸感果然好了許多。林未晞嘴唇沾了水之后，如玫瑰花一般重新恢復活力。她只喝了一杯，就急急忙忙地握住顧徽彥的手腕，問：“孩子呢？”

“在這里?！鳖櫥諒⑺畔?，將小木床上的??褓細致地抱起來，交到林未晞手中，“她是個小郡主，很像你?！?/p>

林未晞終于看到了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她將女兒抱在懷中，仔細看了又看，不知為何覺得想哭：“她真的好小。”

“嗯?！鳖櫥諒┥焓郑瑴責岬氖种纲N上她的眼睛，“不許哭，月子中哭對眼睛不好。”

林未晞眨了眨眼，將淚意收回。纖長的眼睫毛從顧徽彥指腹上劃過，又酥又癢，幾乎能癢到人心里去。

顧徽彥放下手，繼續(xù)專注地，仔細地凝視著林未晞。然而林未晞現(xiàn)在并沒有空注意這些，她抱著女兒不斷地看，過了一會，嘴角細微地撇了撇：“哪里像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

顧徽彥好笑地掃了她一眼，他轉過頭咳了一聲，還是忍不住笑意：“胡鬧，怎么能這樣說女兒?！?/p>

林未晞忽然就有些吃味，這才多大，就已經(jīng)護著小的罵她了。然而林未晞雖然這樣說，她心里卻對這個小姑娘視若珍寶，她放輕了呼吸，仔細看了好一會，說：“眼睛閉著看不出來，但是鼻子和下巴都像我。她還這么小下巴就是尖尖的，可見有我，她以后一定是個美人胚子?！?/p>

顧徽彥笑著看她：“對，多虧了王妃。”

林未晞終于把孩子看過癮了，這才依依不舍地交給宛月，讓奶娘抱過去喂奶。顧徽彥心中輕輕嘆了一聲，難得，他坐著這里和她說了一刻鐘的話，她這還是第一眼看他。

然而即使林未晞和顧徽彥面對面靠著，她的目光也頻頻朝門口溜去，和他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過了許久，林未晞可算想起顧徽彥是有公務在身，關中的災情還不知道怎么樣了。

“王爺，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可算想起來問了，顧徽彥面色沉穩(wěn)，一點都看不出心里已經(jīng)計較了許久：“秦陜之事已經(jīng)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沒什么難度，我就先行回來了?！?/p>

林未晞算了算，問：“你比信里說的早回來半個月，皇上和首輔那里好交代嗎？”

顧徽彥對此倒不在意，語氣淡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本來就是他們鬧出來的事，我親自去給他們善后，還想怎么樣？”

林未晞沒接話，她仔細看了顧徽彥好一會，突然噗嗤一笑：“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怨氣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