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發(fā)落
高然臉色已經(jīng)完全白了。
她沒有料到高恪會猜出香味有問題, 更沒有料到燕王竟然也知道這種草料。這是她前世為了融入圈子, 專程惡補(bǔ)賽馬知識時知道的。賽馬開始前,賽馬手為了刺激馬匹會故意喂它們一些特質(zhì)草料, 而她又在因緣巧合之下知道狂躁狀態(tài)下的馬對某種味道特別敏感。高然將兩者結(jié)合起來設(shè)計了這場意外,她讓韓氏偷偷將草料混入高恪的香囊里,然后自己親自佩戴著引導(dǎo)性香料, 引著馬往她這個方向沖。她身為兒媳當(dāng)然要時刻隨侍在婆母左右,她的正前方,正是林未晞啊。
高然得知了林未晞要出行后就遞話回家,約英國公府同去禮佛。而且在皇覺寺時, 高然故意跑去找高家人說話,她這樣做就是為了控制著兩撥人同時離開,好讓他們在佛寺門口碰面, 這樣一來, 高恪的馬才能“不小心”撞到林未晞。
如果能順便讓林未晞流產(chǎn), 那就太好了。高然那天特意堵著林未晞的路, 可是她沒想到顧呈曜救了林未晞, 更沒想到燕王竟突然出現(xiàn), 當(dāng)眾射死了發(fā)狂的馬。高然十分可惜, 不過也罷,暫且留著林未晞,先解決弟弟的危機(jī)要緊。
高恪經(jīng)此一事必然被燕王遷怒,能保住性命就已不易,遑論前程?國公府就是為了安全考慮, 也不敢再讓高恪當(dāng)世子了。
高然覺得自己的計謀天衣無縫,事后她將自己身上的香囊燒掉,再讓人偷偷換下高恪的錦囊,一切都了無痕跡。可是,高然沒想到高恪竟然當(dāng)場就猜到是香囊有問題,他私下里將香囊遞給燕王,等在外面的高然還一無所知。高然更不會想到,燕王居然也知道,有一種獨(dú)特的草料能讓馬匹發(fā)狂,發(fā)狂后的馬或許會對某種味道很敏感。
顧呈曜一眼不錯地盯著高然,雖然她沒有言語,可是看著高然的臉色,顧呈曜已經(jīng)懂了。顧呈曜一時之間竟然理不清心里的感覺,或許震驚過了頭,就只能感受到一片微茫的惘然了。
顧呈曜還是不敢相信,他的妻子,他不顧名聲費(fèi)盡周折娶回來的繼妻,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僅是因為害怕繼母生下兒子,就不擇手段害婆婆流產(chǎn)。
她甚至連林未晞腹中胎兒的性別都不知道啊。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高然怎么能做這種事?
顧呈曜的眼睛緊緊盯著高然,眼珠黑沉,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隱怒不發(fā):“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我先前明明警告過你了?!?/p>
“我……”高然嘴唇動了動,她的心太亂了,求生本能告訴她她要辯解,可是大腦卻亂糟糟堵成一團(tuán),她竟然來頭緒都理不出來!
她不能應(yīng)下這個罪名,無論是暗害林未晞還是設(shè)計高恪,一旦這個名頭坐實(shí),她就同時得罪了燕王府和英國公府。娘家夫家都被開罪,一個女子還靠什么活下去?
“我沒有,我并不知情,什么香料草料,我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备呷徽f的語無倫次,她也知道這樣的辯解毫無力度,她腦筋轉(zhuǎn)得飛快,她要說什么,她要說什么才能洗凈身上的罪名?
高然眼中漸漸漫上水霧,泫然欲泣地望著顧呈曜:“世子,不是我,你要信我啊?!?/p>
高然放在京城中也算是貴族美人長相,她平日里動作就溫柔,現(xiàn)在水霧彌漫地看著人,越發(fā)哀婉柔弱,我見猶憐。而被她望著的那個人卻不見動容,顧呈曜臉色冰冷,他久久盯著高然,突然退后一步,緊抿著嘴唇別過臉,不肯再和高然對視。
高然心里一涼,腿上也驟然失力,脫力般跌到地上。
英國公老夫人早就驚得站起來了,她瞪大眼睛,愕然地看著顧呈曜,又木木地轉(zhuǎn)向跌坐在地的高然,早已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
“三姑奶奶,你……”英國公老夫人半張著嘴,嘴唇翕動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真是你做的?”
高恪站在一邊,漠然地接話:“老夫人可以不信別人,莫非還不信燕王嗎?堂堂燕王,難不成會冤枉她一個內(nèi)宅女子?”
顧徽彥坐在全套紫檀堂椅中央,高高在上,一言不發(fā),一直冷冷地旁觀著這一幕。許是聽到高恪的話,顧徽彥扶在木把手的手指叩了叩,一旁恭立的親隨會意,轉(zhuǎn)瞬就端了兩個香囊上來。
英國公老夫人認(rèn)出來其中一個是高恪的,另一個是綿柔的云錦質(zhì)地,上面用五彩花線繡著一個比例奇怪,但是看著卻莫名可愛的貓。香囊邊角已經(jīng)被燒焦,彩貓的另半張臉也看不清楚了,只能從保留下來的部分猜測它本來的樣子。
這樣獨(dú)特的繡品風(fēng)格老夫人當(dāng)然認(rèn)識,高然從六歲起就總有一些奇思妙想,這些頭大身子小的花樣被她叫做什么卡通圖案,很得家中小孩子喜歡。高然也給老夫人送過很多類似繡品,其中有些現(xiàn)在還在她的正堂擺著。
英國公老夫人再也沒法欺騙自己,她看向高然,不敢置信地用拐杖指著她:“竟然真的是你!你瘋了嗎,竟然為了一己私利,不惜陷害公府選好的過繼人。我和你說過多少次,無論嫡庶,只要是我們自家子弟,國公府總不會虧欠了他。高恪只要一過繼就是你的同宗兄弟,就算高忱不是世子,但他一樣是我的孫子,我們國公府的小少爺!你怎么就執(zhí)迷不悟呢!”
英國公老夫人說著氣血上涌,她一直覺得這個孫女外柔內(nèi)狠,名聲好處兩把抓,這才是成大事的料子。可是老夫人沒有想到,高然算計起自己的利益的時候,竟然連娘家親人也能下手。那可是生她養(yǎng)她的國公府啊!國公府從小用最精致的飲食,最華麗的首飾,一路堆金砌玉地把她養(yǎng)大,沒有國公府,高然真以為自己能嫁進(jìn)燕王府嗎?可是事到最后,高然就是這樣回報娘家的?
她算計的是高恪不假,可是高恪是英國公府精挑細(xì)選、寄托了無限期望的繼承人,她這樣做將英國公置于何地?而且,高恪的馬沖撞了燕王妃,萬一害的王妃流產(chǎn),那英國公府怎么可能獨(dú)善其身!
只是為了讓自己親弟弟當(dāng)世子,高然竟然做出此等無視大局、無視家族的舉動,英國公老夫人說不出的失望氣憤。老夫人胸脯上下起伏,而這種時候,高然竟然依然在嚶嚶哭泣,依然楚楚可憐地說不是她。
這么多年,老夫人不知多少次見過高然這種情態(tài)。往往這都是因為高然受了委屈,不肯說,實(shí)在遮掩不住了才這般小聲啜泣。往常英國公老夫人一見她這樣哭心都碎了,老夫人不知因此替她出過多少次頭,可是現(xiàn)在,高然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竟然還能做出這種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的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