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震怒
“王妃本就體弱底虛, 氣急攻心, 導致一時氣血不足,故而暈倒。”
趙太醫(yī)給林未晞把了脈, 站在屏風外,慢慢說著林未晞的病癥。
并不是太嚴重的病,趙太醫(yī)給林未晞留了調(diào)養(yǎng)的藥方, 其實就沒事了。但是他看著燕王的臉色,不敢就這樣告辭,又和林未晞的丫鬟細細說了許多膳食起居等注意事項。
宛星宛月一一記下,直到趙太醫(yī)實在想不起來說什么了, 顧徽彥才發(fā)話:“辛苦趙太醫(yī)跑這一趟了,我送太醫(yī)出府。”
“當不得當不得……”趙太醫(yī)當然立刻拒絕,然而顧徽彥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改變, 趙太醫(yī)最后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 被燕王親自送著離開了。
等顧徽彥和太醫(yī)離開后, 室內(nèi)寂靜無聲。顧呈曜微微低頭站著, 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 屋外腳步聲慢慢由遠及近, 長靴踏在地上的聲音規(guī)律又利落, 光憑腳步聲就能判斷出主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顧徽彥跨過門簾進入屋內(nèi),門口的婢女垂著頭行萬福:“王爺萬福。”
顧呈曜和高然也轉(zhuǎn)過身行禮:“父親?!?/p>
顧徽彥走到最上首的座位上,落座后,沉著又冷靜地問:“氣急攻心。她聽了什么,為什么會氣急攻心?”
顧呈曜和高然都低著頭看自己衣角, 諾大的屋子,根本沒人敢和顧徽彥對視。高然剛才和云慧爭斗,衣服發(fā)髻都被扯得松松散散,她怎么敢這樣出院子,然而林未晞暈倒,她這個兒媳若不在婆婆病榻前伺候著,那燕王回來越發(fā)沒法收場。所以高然急匆匆換了衣服,只收拾到能見人的程度就趕緊跟過來了,可是沒想到,他們還是觸怒了燕王。
高然從沒見過燕王發(fā)這么大的氣,這不是她見到過的那種勃然大怒、大吼大叫的生氣,而是平靜壓抑,但是能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怖感。靜水流深,有時候越平靜,反而越可怕。
高然被這樣的氣勢嚇到話都說不出來,她前世生活在現(xiàn)代,穿越后生活在鐘鳴鼎食的豪貴大家族,高然自認為大場面、大人物見過不少,可是這一刻,她還是大氣不敢喘,甚至都不敢抬頭。
闔屋人都又怕又驚,這種時候,唯有顧呈曜能回話:“是兒臣的私事。兒臣的妾室和世子妃有一些事說不清楚,請母親前去斷決,最后發(fā)生沖突,母親呵斥之后,就暈過去了?!?/p>
“妻妾私事?!鳖櫥諒┞卣f,“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已經(jīng)娶妻成家這么久,竟然連自己納妾這種事都處理不好嗎?連累她去處理,甚至還將她氣暈?”
顧呈曜低頭不語,高然明明害怕,可是聽到這里,忍不住替顧呈曜說話:“王爺,并不是世子的錯,是那個賤婢……”
“這里沒你的事?!鳖櫥諒┛谖堑Z氣卻不容置喙,“出去?!?/p>
高然愕然地張開嘴,她有心想在爭辯幾句,可是看著燕王的神情著實不敢。她看看顧徽彥,又看向顧呈曜,面露著急:“世子……”
“你出去吧。”顧呈曜頭也沒回,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高然沒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屈膝告退。
高然離開,室內(nèi)的婢女不消顧徽彥說,都自覺地跟著世子妃退到外面。等屋內(nèi)只剩下父子二人,顧徽彥才慢慢說:“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p>
顧呈曜頓了頓,深感難以啟齒。他對父親自小景仰,一路讀書習武,都是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可是現(xiàn)在,他要如何和父親說,他的正妻發(fā)現(xiàn)他的小妾私通外男,可是兩人誰都不承認,最后打起來的事?
顧呈曜沉默,顧徽彥也不著急,就這樣慢慢等。顧呈曜想到什么,突然就釋然了,父親在王府耳目眾多,這些事想必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在這樣問只是要求他認識到錯誤罷了。
既然父親已經(jīng)知道這些不光彩的事,那顧呈曜也沒什么可在意的了,便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然而敘述到高熙的部分時,顧呈曜微不可見地停頓了瞬息,隨后就改了說辭,將這樁明明是導火索的往事刻意省略,一語帶過。
顧徽彥神色平靜,但室內(nèi)無形的氣壓卻越來越低。顧徽彥是什么人,他一聽就知道這其中的貓膩,世子妃捉奸,妾室反咬世子妃偽善,隨后兩人竟然還動起手來。難怪林未晞被氣暈了。
可是顧徽彥不知為何生出一種違和感來,林未晞對高然是什么態(tài)度他一直非常明白,看到這種丑事,她應(yīng)該很樂得看熱鬧才是。究竟其中摻和了什么,才能牽動到林未晞的情緒,甚至還氣急攻心呢。
顧徽彥這一路趕得急,路上只是聽顧明達大致說了事情經(jīng)過,看來一會,他還得仔細詢問這其中的細節(jié)。
林未晞的事情存疑,但是顧呈曜實在沒什么可說的了。顧徽彥說:“你前些日子帶著丫鬟去書房,甚至還留她在書房過夜。書房是清凈圣賢之地,我以為你自己明白,所以就由著你去了,后來你要納她為妾,我也懶得管你的私事。可是,既然是你的女人,她們出現(xiàn)任何事都是你的原因。這兩人敢做出這等不端之舉,并不是她們婦德有虧,而是因為你給了她們這種膽子?!?/p>
顧徽彥的聲音很平淡,但是顧呈曜卻知道,他的父親位高權(quán)重,自律嚴苛,越是生氣反而越平靜。顧呈曜心情止不住地沉,父親這樣的語氣已經(jīng)很少見了,今日想必對他很失望吧。
“父親……”顧呈曜想替自己辯駁,可是他抬頭看到顧徽彥的眼神,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頹然低頭,“父親教訓的是,這件事錯在兒臣。”
顧呈曜自小被卜媽媽、云慧,乃至沈氏、老燕王妃寵著長大,他習慣了自己想要什么就去拿,想做什么就去做,很少考慮身邊人的感受。包括娶高然,納云慧,也都是如此。
但是正是因為顧呈曜這樣自我,才將高然和云慧的膽子縱容的越來越大。因為她們知道,只要投了世子的歡心,無論做出什么,世子都不會責罰。他的態(tài)度才是一切的根源,堂堂世子妃和妾室大庭廣眾下動手,還趁亂劃花了妾室的臉,都是這樣一步步膨脹起來的。
顧呈曜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太自以為是了,他方才還在責備高然和云慧,可是父親給了他當頭一棒。如果顧呈曜賞罰分明,條理井然,高然或者云慧,哪里來的膽子鬧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