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懲處
顧徽彥只是掃一眼就大概明白出了什么事， 他反而有些意外， 這個小丫頭倒也有腦筋，竟然懂得釜底抽薪， 提前給自己備好后手。庭院里現(xiàn)在站著的那位林家家臣，沒有一時半會，怎么能在大興和京城之間走一個來回。顧徽彥心中滿意， 對林家家臣點了點頭：“你今日做的很好，時間不早了，趕緊出城吧?！?/p>
對方受寵若驚，他雖然是效忠忠勇侯林家， 實際上他是燕王找來，統(tǒng)一撥給林未晞護身的。因著這層背景，他當(dāng)然知道能得燕王一句贊是多么難得的事， 他同樣知道， 燕王話中的“做得不錯”， 不可能是指他管理林家田莊， 而是嚴(yán)格遵守林未晞的命令。林家家臣心里雪亮， 但是此時此刻他明白燕王的意思， 他該出府了。家臣跪下給顧徽彥行大禮， 他敢進門時只對林未晞行禮而無視屋中其他人，但是現(xiàn)在他給顧徽彥跪拜卻沒有絲毫不敬之意，對林未晞也不敢用林家舊稱了：“謝燕王。屬下請燕王安，請王妃安。王爺，王妃， 屬下先行告退?！?/p>
家臣走后，景澄院里就只剩自家人了。
眾人敏銳地感覺到氣氛變了，他們低下頭，不敢再隨意揣測，而是認(rèn)命地等待燕王的定論。
顧徽彥也不再掩飾，威壓鋪陳而來：“誰給你們的膽子，敢質(zhì)疑王妃的決定，還聚成一團堵到她面前？”
高然依然柔順地低著頭，她自認(rèn)為心里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可是等真的聽到還是難掩震驚。燕王的關(guān)注點是不是有些偏？這是重點嗎？
卜媽媽顯然也被鎮(zhèn)住了，等反應(yīng)過來，忍不住說：“王爺，您還沒問今日情形原委呢，怎么按王妃的一面之詞，直接發(fā)落定罪呢？”
顧徽彥的眼神殊為不悅，他淡淡掃了一眼過來，但是只是這一眼，險些讓卜媽媽驚倒在地：“我是不是之前說過，她是燕王妃，燕王府內(nèi)宅唯一的主宰。她說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旁人不需要知道原委理由。我說話從不說第二遍，這是唯一一次破例。你們這次聽明白了嗎？”
地上跪倒一片人，他們顧不得地上冷，全都以額觸底，大氣都不敢出。卜媽媽更是冷汗涔涔，她驚惶地跪倒在地，臉頰緊緊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做出臣服認(rèn)罪之態(tài)。即使這樣，卜媽媽的臉色都煞白煞白的，顯然嚇得不輕。
卜媽媽雖然是沈家陪嫁，可是她來王府已經(jīng)許多年，內(nèi)心里也早把這里當(dāng)做歸屬?？墒亲圆穻寢屵M府以來，唯有老燕王妃逝去的時候，她才見過燕王如此明確又可怕的私人情緒。
顧呈曜當(dāng)然氣卜媽媽仗著他的信任搬弄是非，顛倒黑白，可是卜媽媽到底是沈王妃的陪嫁，從小看著顧呈曜長大的老仆，現(xiàn)在她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顏面全無，顧呈曜實在看不過去。他只能頂著巨大的壓力上前一步，對顧徽彥低頭說道：“父親，卜媽媽今日言行有失，是我平日疏忽，管教不力之罪。請父親寬恕?！?/p>
顧徽彥連頭都沒回，只是清清淡淡地說：“你該求情的不是我。內(nèi)宅之事，概由她主持?！?/p>
院子里的人狠狠愣怔，而顧呈曜只是怔了一下，就接受良好地對林未晞拱手行禮：“母親，今日是兒臣失察，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冒犯了你。母親旦罵旦罰，我絕無二話，唯有請母親看在卜媽媽多年勞苦的份上，原諒她昏老之罪。”
林未晞剛看到顧徽彥的時候除了吃驚，其實還有些忐忑。有了前世的經(jīng)驗，林未晞還挺擔(dān)心丈夫向著自己人的，可是顧徽彥的表現(xiàn)卻出乎意料，他甚至都沒有問為什么，直接便訓(xùn)斥其他人，現(xiàn)在更是連顧呈曜的面子都不給。
內(nèi)宅當(dāng)然都是女人的天下，但是夫家和娘家不同，人都有親疏遠近，丈夫更親近從小相處到大的自家下人，實在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林未晞從前最大的奢望便是夫家明理，夫婿能辨明對錯就是天大的幸運，她甚至都沒有想過，丈夫會不問緣由，直接護著她。
顧徽彥現(xiàn)在就站在自己身邊，有了燕王，林未晞的底氣瞬間足了起來。林未晞從前想都不敢想，顧呈曜竟然還有向自己求情的一天，林未晞總算明白狐假虎威是什么的感覺，她心里趾高氣揚地哼了一聲，臉色上更是矜貴持重：“不敢當(dāng)世子這種話，畢竟我不過是繼母，對王府來說恐怕還是個外人。我自知比不上世子的親生母親，對于沈王妃留下來的忠仆老奴，又怎么敢發(fā)落？別介過兩天世子和世子妃又要到外面訴苦，說我這個繼妃不知輕重，迫害前人留下來的忠仆。畢竟，我連沈王妃留下來的菜單都改不得呢?！?/p>
顧呈曜的臉色看不清楚，可是顧徽彥卻很明顯地皺了下眉：“他們竟然和你說了這種話？”
對著顧徽彥，林未晞冷嘲熱諷的腔調(diào)立馬降檔，很是乖巧無害地眨了眨眼，抬頭抿嘴笑道：“有王爺在，他們當(dāng)然不敢這樣說。只是……”
林未晞?wù)f一半留一半，自覺說話的藝術(shù)特別到位。顧徽彥只從剛才透露出的只言片語就已經(jīng)很生氣，現(xiàn)在聽到林未晞這樣說，神色徹底沉了下來。他看了顧呈曜一眼，眼珠黑沉沉的，無形的壓力亦撲面而來：“你還真是出息了，竟然因為幾個刁奴，就過來忤逆母親，還質(zhì)疑她的決定，給她委屈氣受？”
顧徽彥向來情緒內(nèi)斂，這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重的話了，而且這是德和智兩個方面的責(zé)難，忤逆母親，是為無德，不便是非，是為失智。這實在是很嚴(yán)重的指責(zé)，更別說這話還是從顧徽彥口中說出來的。
顧呈曜的臉色變白，身側(cè)的手緊了緊，最后只是將頭垂得更低。顧呈曜本人沉默得一言不發(fā)，而剩下的人卻快要瘋了。
卜媽媽自小視顧呈曜為日后的指望，早把顧呈曜看作私人物件，說是命根子也不為過。而高然呢，嫁作世子妃是她人生中最驕傲的事情，現(xiàn)在自己的榮耀和勛章被人這樣責(zé)備，她哪能受得了。
卜媽媽急的眼睛都紅了，簡直恨不得以身代之，而高然氣得在心里直罵，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堂堂燕王竟然也這樣昏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