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管教

高忱聽從長輩的吩咐， 上前給林未晞磕頭。磕頭算是很正式的禮節(jié)了， 只有長輩和位高權(quán)重的長者才當(dāng)?shù)闷?。若按以前，林未晞雖然是長姐， 但是和高忱是平輩，她是當(dāng)不起磕頭的。但是現(xiàn)在，林未晞卻穩(wěn)穩(wěn)坐著， 親眼看著高忱給她磕了三個結(jié)實的響頭。

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高忱的動作，眼神深處似乎有暗色的旋渦。高忱磕頭之后，許久沒有聽到上面叫他起來的聲音，高忱不解， 依然保持著叩首的姿勢不敢起來，高二太太本來笑著，看到這里也有些驚疑不定。燕王妃應(yīng)當(dāng)是第一次見高忱吧？高忱哪里穿的不妥當(dāng)嗎， 怎么王妃這樣看他？

短暫的僵硬中， 宛月從后面輕輕喚了林未晞一聲：“王妃？”

林未晞回過神， 垂著眸子， 淡漠地掃了那個幾乎整個身體都貼到地面上的男孩一眼， 無喜無怒地說：“起來吧?！?/p>

林未晞聲音算不上針對， 但也什么喜歡的意思。高忱今日來時聽了姨娘和奶嬤嬤的話， 要他務(wù)必好好表現(xiàn)，最好能得到燕王妃的好感。

韓氏的女兒在林未晞名下做媳婦，兒子日后恐怕還要仰仗燕王活動官位乃至爵位，她當(dāng)然不敢得罪林未晞，甚至巴不得能討好這位年輕的、據(jù)傳在燕王面前十分得寵的新妃。韓氏原來的打算很好， 高忱這種貴族小男孩自小養(yǎng)得好，白白嫩嫩，唇紅齒白的，哪個夫人看了不喜歡？而且林未晞還未生育，最喜歡沾這種男孩的喜氣了，所以韓氏私心里覺得，只要高忱不要做出些不雅的、惹人生厭的舉動，林未晞沒有理由會不喜歡高忱。

高忱出門前被姨娘耳提面命，路上又被祖母、嬸母囑咐了一通，他也知道他今日來見的夫人十分不尋常，所以他一路走來都十分小心。等見到林未晞后，高忱狠狠吃了一驚，這就是他要謹(jǐn)慎討好的夫人？竟然這樣年輕，看樣子分明是他的姐姐輩啊。

但是無論高忱心理怎么想，他都不敢表露出來，而是拿出了往常討祖母和父親歡心的派頭，磕頭問安等動作做得行云流水又童稚可愛，保證所有人看了都會笑著贊好。往常他就是這樣贏得來國公府做客的夫人的獎賞的，可是今日，他的額頭磕在地板上良久，都不見上首的王妃發(fā)話。高忱不敢抬頭，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動作，雙手和臉都牢牢貼在地面上。在室內(nèi)浮動的暗香中，美麗光艷的年輕王妃高高坐著，而他五體貼地跪在地上，高忱突然就生出一種卑微感來。

不知過了多久，想來時間是不長的，可是對于高忱來說，卻仿佛過了一生那么長。林未晞好聽的、宛如金玉流水一樣的聲音響起，語尾還漫不經(jīng)心地勾起：“起來吧?！?/p>

高忱這才敢小心地從地上爬起來，僅是片刻的功夫，高忱對于面前這位光芒照人的王妃又敬又畏，連直視都不敢了。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庶子，和這樣高貴的夫人相比便是云泥之別，相形慚穢。

韓氏出門前特意囑咐過，無論祖母如何表態(tài)，高忱對于王妃卻要尊敬討喜。這個道理很好理解，他們國公府哪能和燕王比，高熙那樣高貴的身份嫁給顧呈曜都是高攀，雖然替換了高然過去，但是一樣是晚輩?，F(xiàn)在國公府要去見高然的婆婆，正經(jīng)的燕王妃，韓氏和英國公世子怎么敢輕慢。可是他們這次去終究是給高然撐腰的，娘家的款要拿出來，所以出門前英國公府眾人便達(dá)成了共識，由英國公夫人扮黑臉，高二太太扮白臉，再由高忱這個小孩子從中調(diào)和，燕王妃看在小孩子天真無忌的份上，應(yīng)當(dāng)會好說話些。

可是英國公府出門前想到很周全，萬萬沒想到來了燕王府，林未晞連高忱這個孩子的賬都不買。英國公老夫人和二兒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意外和為難。

從中調(diào)和的緩沖劑沒了，本該扮黑臉的英國公老夫人說話時就有些底氣不足，她盡力緊繃著，拿出長者前輩的款來：“燕王妃，國公府晚輩頑皮，讓你見笑了?！?/p>

林未晞聞言笑了笑，果然，這就來了。她身子往后靠，手肘斜斜地?fù)巫》鍪?，另一只手散漫地掀動著茶蓋，聲音漫不經(jīng)心：“英國公府藏龍臥虎，老夫人這話自謙了罷。還不曾詢問老夫人，老夫人帶著兒媳和孫兒，親自登了燕王府的門，所為何事??？”

林未晞一副渾不在意的閑適姿態(tài)，而他們這邊卻嚴(yán)陣以待，還沒交手，照面上就打了下乘。英國公老夫人皺了皺眉，不太滿意林未晞這種完全不在意的姿態(tài)，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老身撐著這把老骨頭親自上門，自然是有來意的。只是不知，我們家那不成器的三娘在何處？祖母和嬸母到來，她身為晚輩，竟然都不出來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