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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宴禹像是什么也看不見,天旋地轉(zhuǎn)。他猛地推開了姜霈,自己也因用力過猛而往后跌坐在地。他抖著手拔掉腿上的針管,里面紅色的液體刺疼的他眼??謶趾芸炀突\罩著他的身體,宴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牙關(guān)不停打顫。
他抬眼看著從剛才開始,就不停在笑的姜霈,咬牙切齒道:“你這個瘋子!”怎知姜霈雙膝挪動,朝他爬來。宴禹眼看著姜霈的手摸上他的臉,壓上他的胸膛,冰冷的感覺像是被蛇纏上脖頸一樣令人惡心恐懼。姜霈雙眼瘋狂而迷亂,深情道:“禹,我們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了,我愛你啊,你這輩子,都離不開我。我知道,你只能是我的,到死為止?!?/p>
“你干什么!”一聲爆喝從身后傳來,伴著房門被踹開,撞擊墻面的巨響后,幾乎趴在他身上的姜霈被整個人提起,狠狠往旁邊一摔,而來人竟然是聞延!
局勢是壓倒性的,瘦弱的姜霈顯然不是聞延的對手,聞延狠狠踹了姜霈一腳,立刻面有憂色靠近宴禹:“你沒事吧,這人是誰?小偷嗎?”
聞延的手剛落在宴禹肩上,就被宴禹大力揮開。他慌忙后退,面色煞白道:“別碰我!別碰我!”
他眼神惶惶,不離地上那還殘余紅色液體的針管。聞延順著視線過去,神情一肅,他語氣低沉地問宴禹:“那是什么?”
宴遇瞪著地上的針管,渾身不可抑制地打起一個冷戰(zhàn):“不知道……”他沒法說下去,瘋子什么都能做的出來,那閃爍著惡心光澤的紅色液體,毒品、艾滋、或者什么別的病毒、甚至可能是姜霈自己的血……任何能毀了他一生的東西,可能都已透過那針頭,注入他的體內(nèi)。
他不肯讓聞延碰他,萬一他身上有血,聞延身上有傷,感染了怎么辦。聞延強(qiáng)忍怒意,回身逼問姜霈,卻只得來姜霈不停狂笑、詛咒辱罵。
聞延控制不住,再次給了這混蛋一拳,而姜霈這次終于安靜下來,他被打暈了。把姜霈捆起來后,聞延拿來紙巾和塑料袋,他將地上的針管用紙巾層層裹住,再放進(jìn)塑料袋中。接著他便靠近仍舊縮在角落的宴禹,命令道:“去醫(yī)院!”
宴禹面露抗拒,他顫聲道:“我會去的,不是現(xiàn)在。”
在預(yù)想最壞的結(jié)果后,如果在醫(yī)院被確定了結(jié)果,無異于世被宣判死刑。宴禹灰敗著臉,逃避一般地?fù)u著頭。
聞延不顧宴禹的拒絕,右手掐著他的雙頰:“我說了,現(xiàn)在立刻!給我去醫(yī)院,檢查這該死的針管究竟放了什么東西!”
宴禹聲嘶力竭:“那他媽有可能是血!這瘋子的血!誰知道有什么臟東西!你他媽不怕么!”他使勁推搡開聞言,眥目欲裂:“滾!別碰我!”
聞延剛剛才和姜霈打過架,身上怎么可能完好無損,如果真要玩完,那么他一個人就夠了,何必拖別人下水。怎知聞延竟然抬手給了他一耳光,力道急躁而粗暴。他被打懵了,張著嘴,一時間說不出話。
聞延揪著他的領(lǐng)子:“你想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嗎?!”
宴禹被打蒙了,理智卻也隨著這一巴掌回涌到混沌的大腦里,他大口地喘著氣,雙眼逐漸恢復(fù)清明。他安靜了下來,依然握著聞延的手。好半天,他才紅著眼,聲音微弱:“姜霈怎么辦,留在這里嗎?!?/p>
聞延看了眼被捆在一旁的姜霈,低聲道:“別擔(dān)心,我有辦法。”
宴禹點(diǎn)點(diǎn)頭,渾渾噩噩出了門,上了車。聞延拿了件外套給他穿,替他帶上了頭盔。緊接著,他聽見聞延到一旁撥了個電話,說了地址,拜托電話那頭的人過來這里一趟。在去醫(yī)院的路上,宴禹一直很安靜,他想了很多,想了姜霈,他自己,未來如何。等到了醫(yī)院,聞延率先下車,好像想要扶他。
宴禹只鎮(zhèn)定地?fù)蹰_了他的手:“我沒事?!闭f罷,便挺直了腰桿,神色如常地去詢問前臺,掛了急診。聞延也沒說話,只沉默跟在他身后。
到了醫(yī)院,進(jìn)了急診,醫(yī)生給宴禹打了支破傷風(fēng),而后建議他去做個艾滋、性病等檢測,至于針管里的東西,會和他的檢查報告一起出結(jié)果,大約一天后通知他。等待的過程是焦心又無可奈何的,他們除了回去等通知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深夜回到家中,屋里另有一個高大男子,看管姜霈。男子是聞延叫來的朋友,是怕他們在去醫(yī)院這段時間,姜霈逃跑。此時姜霈已然清醒,只低垂著腦袋,沉默不語。宴禹甚至不想看他,只撥通120,讓人來接姜霈回院。
宴禹掛了電話,才覺出疲憊不堪,他走出這棟房子,吹著夜風(fēng)給自己點(diǎn)了根煙。正是出神,身后傳來草地窸窣踩踏聲,不用回頭,也知來人是誰。宴禹拿出煙,替走到他身旁的聞延點(diǎn)上,兩人一時沉默,忽地聞延開口道:“其實我知道這房子發(fā)生過什么?!?/p>
宴禹些許怔忪,不久便自嘲一笑:“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這么發(fā)達(dá),你大概早就看過那個新聞吧?!?/p>
怎知道聞延卻搖頭道:“我不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了,比你想的還要早?!?/p>
宴禹心中一沉,驚疑不定。他有些想不通,更不知道聞延究竟是怎么回事。未待他問,聞延就自己答了,聞延說:“你父親曾經(jīng)是我老師,他出事的時候,我還在外地比賽,等我回來,才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p>
這話砸的宴禹腦袋一懵,他甚至未能來得及消化,聞延就先和他道了歉。他說在宴禹和他商量買房的時候,他就大概猜到了宴禹的身份,只是他想,也許宴禹并不想提起當(dāng)年的事情,他也沒敢冒昧說出他們之間還有這層聯(lián)系。
如果說先前有多感謝,如今就有多羞恥,像是被赤裸地拋在大庭廣眾之下,任人鞭撻。他額心青筋亂跳,怒極反笑:“怎么,你同情我?可憐我?”
聞延眉頭一皺:“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宴禹眼神凌厲,毫不客氣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做了件善事,我該對你感激涕零,哈,你少多管閑事了,我不需要!”
聞延表情也冷了下來,卻沒再說話。宴禹知道自己如今是有多不知好歹,在對一個剛救過自己,又陪自己去醫(yī)院的人??伤滩蛔?,原來聞延也和當(dāng)年的事情有關(guān),世界這么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原來那些人,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