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宴禹被聞延一席話搞得又暖心又害怕，幸福感從每一寸角落冒了出來。他沒想到他這番算的上可怕，狼藉的坦白，竟然換來這么一個答案。你殺人，我埋尸，我陪你一塊下地獄。怎么可能，怎么舍得帶上你一塊。有了這么一個人住在心上，惦念著。哪怕他走到極端，都得想著回頭。

這么多年心里始終有片荒涼的地，如今非但被人開墾了，還種了花。奇妙的感覺讓宴禹慌忙垂眼，不想自己如此沒有骨氣，這么容易溫熱眼眶。咽了口飯，他將排骨咬了一口，嚼吞入腹，再喝口湯：“現(xiàn)在都好了，你看我能正常吃肉。”怎知聞延卻將他碗里剩下排骨夾入自己碗中，低聲問：“上次你的過度換氣，也是因為那件事嗎?！?/p>

宴禹承認道：“嚇到你了吧?！甭勓狱c點頭：“幸好我有次跟組的一位群演也犯過，被及時救了過來，當時學到了幾招。那天你發(fā)病后，我上網(wǎng)查了查原因，有生理的有心理的……”話說到這里，聞延卻頓了頓，這才溫柔地看向宴禹：“我猜到了一些，卻不敢問你?！?/p>

聞延些許困惑地皺眉：“之前我說我知道當年的那些事，你好像挺生氣。我的揣測也不敢和你確認，只能一個人提心吊膽，生怕哪天你又發(fā)病了，身邊沒人。”宴禹忽地想起，那天他發(fā)病后，聞延之后不與他同住，但無論見沒見面，晚上都要聊幾句，超過一個小時沒回信息，就會有電話過來。

他本以為這是戀愛中人的粘人通病，卻沒想到原來這里頭也藏著許多憂心。果不其然，聞延屈指抵抵自己眉心，苦惱道：“當時都不想搬走了，但總覺得你我都是大男人，我不該婆婆媽媽，招你煩?！毖缬頎N然一哂：“這么擔心我，那我得帶著小司一塊投奔你了，讓你天天見我，見得煩為止?！?/p>

聞延這才舒展眉心，爽朗道：“快準備好了，過些天就能來?！毖缬碓儐柭勓幼罱€有沒有特別急的活，周末是否有空。聞延看了眼手機，才道：“應該沒有，怎么了。”宴禹自自然然：“我得去看看心理醫(yī)生，以防萬一，你陪我去嗎？”想了想，他又重復道：“你知道的，當代人多多少少有些心理毛病，所以看醫(yī)生是正常的，我……”

他想解釋，不愿讓聞延誤會他是精神上出了問題。姿態(tài)雖然大方，但心里仍然忐忑，七上八下。聞延卻答道周末有空，陪他看完醫(yī)生還能跳傘，他有朋友在航空運動俱樂部上班，方便預約，正好可以捎上宴禹一塊去釋放身心，玩?zhèn)€雙人高空跳傘。

這活動聽著就膽顫，宴禹又不能認慫，只能說聞爺有錢任性，他就陪人走一遭。沒過幾日就是周末，聞延開著自己的車來接宴禹。途中宴禹吃著對方捎來的早餐，問聞延微信如何，有沒有被消息撐爆。聞延搖頭說沒有，他早已清了一趟通訊錄，無關(guān)人士皆被刪除。剩下的朋友問，他就回說是，也沒多久功夫就打發(fā)干凈。

這番自覺讓宴禹汗顏，他還留著許多聯(lián)系方式。于是連續(xù)看了聞延好幾眼：“要我刪嗎？”聞延正眼前方看路：“隨你?！毖缬頁P眉，暗忖聞延竟然如此大方？他刷了一下，又說：“感覺都刪不了?！痹捯魟偮洌勓泳忘c了一腳剎車，他身子猛地向前一傾，才發(fā)現(xiàn)前方已是紅燈。

本以為只是路況問題，直到被聞延掰過臉，掐著下巴晃晃道：“我這正開車呢，別氣我?！毖缬戆严掳鸵惶В瑥穆勓邮掷飹炅顺鰜恚骸皠h，聞爺要我刪，絕對不留?！甭勓硬[眼盯他一會：“你這嘴越發(fā)能說了啊?！毖缬砩斐鍪治兆÷勓?，在其掌心里用食指勾了勾：“來，你給堵上?！?/p>

聞延沒堵，而是以拇指給他揩去嘴邊的面包屑。他給宴禹帶的早餐有奶黃包，宴禹吃的香甜，白軟的包子皮粘在嘴角而不自知。宴禹反應過來，以手背擦嘴，大感丟人。只覺戀愛過后智商直線下降，他以前分明不是這個樣子，該是游刃有余，進退有度，撩撥滿分。

心里糾結(jié)暗嘆，正尋思著找個機會扳回一城，醫(yī)院便到了，宴禹那點心思一下就沉寂下來。還是同樣的流程，不同是以前他一個人在里頭接受治療，沒人在外頭等他，后來是老太太，現(xiàn)在是聞延。心理醫(yī)生問了許多話，宴禹老老實實作答，第一次治療按理說不適合過于激進，點到為止，宴禹卻與醫(yī)生申請催眠療法，他想重回案發(fā)現(xiàn)場，那天的記憶來的突然，他總覺得自己還有許多東西并沒有看清。

直到一個小時后，宴禹才從治療室里出來。醫(yī)生給他開了些藥吩咐他回去好好休息，他剛才催眠時狀況非常不穩(wěn)定，被及時叫醒了，短期內(nèi)醫(yī)生不會再給他來第二次。但剛剛那次也夠了，他想起了一些細節(jié)，比如陳世華拿著兇器離開家沒多久就回來了，那兇器扔的不遠，又或者藏的不遠。

還有陳蓉當時確實戴著那被他撿到的耳環(huán)，耳環(huán)大概是被暴力取下的，因為陳蓉身上沒有傷，只有耳朵在滴血，后來右邊的臉更是青了一大塊。正思索著，抬眼去尋聞延，便見那人背對著他，開著醫(yī)院窗子看外頭。

他走過去攬腰摸臉，才發(fā)現(xiàn)聞延捏著一根煙在嗅，這人在忍煙癮。宴禹說你怎么不去外頭抽，聞延手出了點汗，將那煙捏得有些皺：“萬一你出來了我沒在，更糟?！毖缬順妨耍骸拔矣植皇侨龤q小孩，離開你就不成了，你不在我還不會找啊?！甭勓诱J同道：“嗯，也是?！边@話剛落宴禹就板起面孔：“真走啊。”聞延把煙塞宴禹口袋里：“下次你進去前把我煙也帶進去，我就跑不了了?！?/p>

說說笑笑從醫(yī)院出來，聞延上車就說預約成功了，帶他去跳傘。雖說做過心理準備，但宴禹心里還是虛的慌，到了地，才知道流程重重。光是跳傘培訓就花了不少時間，聞延在那頭倒是輕松，顯然也不是第一次來玩。簽了合同選了衣服，他倆一塊兒上的直升飛機。

帶跳教練坐在一旁，機長在前方說已經(jīng)升到一千米的高度，再有兩千，就可以跳了，讓體驗者做好準備。宴禹隔著窗戶往外看，心里繃得緊緊的，下意識地，他看向聞延。

他們兩個都帶了護目鏡，坐在一塊，被各自的教練夾在中間，模樣看起來怪好笑的。聞延握了握他的手，忽地湊在他耳邊說：“怕嗎？”宴禹咽了咽唾沫：“還好，感覺挺新鮮的。”聞延小聲地笑了，只聽他飽含深意，宛如呢喃：“去飛吧，我的小羽毛?！?/p>

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