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內(nèi)心痛苦的拷問著自己。
阿伽雷斯的眉頭皺了一皺,望著那個方向,似乎有些動搖。
我抱了抱他的脖子:“好嗎,阿伽雷斯?我知道你可以阻止這個的,是不是?”我急切地請求著。
阿伽雷斯若有所似地回看了我一眼,又瞇起眼盯著達(dá)文希的方向,卻并沒有立刻阻止那條把他往水里拖去的紅發(fā)人魚的動作,漫不經(jīng)心地吐出幾個音節(jié):“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一下子懵了,又立即反應(yīng)過來:我的激動情緒又引起了阿伽雷斯的嫉妒,他已經(jīng)偏執(zhí)到,任何除了他以外的感情,都不允許我擁有。我搖著頭,語無倫次的解釋,“不,不,不!他只是我的朋友,一個同學(xué)!別誤會,阿伽雷斯!我對他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我對老天發(fā)誓!”
“所以,你可以冒著被藍(lán)種們分食的危險去救他?”阿伽雷斯湊近我的耳畔,低聲問道,“你們似乎很親密?”
他的蹼爪捧在我的脊背上,掌心冰涼涼的,寒意仿佛滲透進(jìn)了骨髓。他的語氣異常溫柔,聲音卻令我全身發(fā)冷,“對不起,德薩羅,我不能允許一丁點兒失去你的可能再出現(xiàn)?!?/p>
說完,他揚了揚蹼爪。紅發(fā)人魚就像獲得了許可那般,歡呼起來,抱著達(dá)文希躍入了水中,轉(zhuǎn)瞬便隱沒在一個洞窟的黑暗之中,遠(yuǎn)遠(yuǎn)的只拋下達(dá)文希那聲嘶力竭的絕望呼喊。
“你明明可以阻止的……”眼前不住的晃動著達(dá)文希當(dāng)時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我握緊雙拳,不可置信地回頭瞪著阿伽雷斯。
他的眼神含著淺淺的歉意,可剝開它,背后那幽邃的眼底就像一口可怕的深井,要把我的全部吞進(jìn)去,淹沒在他深不可測的海洋里。他的蹼爪撫著我的臉頰,神態(tài)就好像做了正確決定的父親正面對著他淘氣的兒子。
正確?我被徹底激怒了。
我怒不可遏地捶打著他的胳膊,竭力推開他的胸膛,踢蹬著他的魚尾,然而一切動作都被他堅不可摧的懷抱壓制著。胸腔里淤積的憤怒像在體內(nèi)爆炸,我卻如鯁在喉,一句話一個字也罵不出來。最終我只能壓抑著顫抖的呼吸,屈服在他的力量下,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放開我吧,阿伽雷斯……我不生氣了?!?/p>
“德薩羅……”阿伽雷斯的手臂猶豫地微微一松,我趁機(jī)毫不猶豫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退后了幾步,冷冷的看著他。
“王……”
一聲幽幽的鳴叫忽然從身后傳了過來,那似曾相識的聲線使我怔了一怔,立刻回過頭去,驚訝的睜大了眼。
——我的“爺爺”,列夫捷特正從暗河方向的游過來,他的懷里抱著一個金發(fā)少年,阿修羅與一群藍(lán)尾則緊隨其后。
“爺爺!”我下意識地喊出聲來,列夫捷特聽見我的呼喚,朝我望過來,那張臉比作為人類時少了許多皺紋,看上去就是個只有三十多歲的俊美男人。他看著的眼神就仿佛我還是個幼童似的,暖融融的,仿佛陽光般籠罩著我。
“噢,我的小德薩羅?!彼⑽恿藙幼齑剑H昵的喊著我的名字,令我的鼻子一酸,幾乎想像小時候那樣,立刻撲進(jìn)他的懷里,讓他揉我的頭發(fā)。
阿伽雷斯卻將我一把拽到他的身側(cè),掃我了一眼,面如寒霜,“離他遠(yuǎn)點。”
我抬起胳膊,甩開他的蹼爪,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不過即使我離他足夠遠(yuǎn),你還是會選擇除掉他的,不是嗎?因為他是我在乎的人,所以你要奪走,直到我的眼中只剩下你?!?/p>
“我會遵守契約,不殺死他……”阿伽雷斯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清晰而低沉的說道。然后他回過頭去,發(fā)出一串震動的聲波,“Za-Sa-ti…你去哪里了?”
列夫捷特歉意地點了點頭,緩緩游近而來,將懷中的金發(fā)少年托舉起來,仿佛呈上一個貢品。我立即發(fā)現(xiàn)男孩約莫有十七歲左右,長得十分漂亮,一雙琥珀似的眼睛半睜著,迷迷蒙蒙的,似乎不太清醒。我注意到他的額頭上有一道還未愈合的傷疤,似乎是子彈擦傷造成的。
等等,難道他就是阿修羅提到的……
“這是你的后裔,王……”列夫捷特說出的話立即應(yīng)驗了我的猜測,我震驚地望向阿伽雷斯,“雖然您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我嗅到了屬于您的氣息……”
“荒謬至極!我還沒有發(fā)散過yoila,怎么會有后裔存在?我的后裔只有德薩羅一個?!卑①だ姿共[起眼睛,眼里閃著殺意,蹼爪卻輕輕放在我的頭頂,我閃身躲了過去。
“請相信我,您可以親自檢驗?!?/p>
列夫捷特將金發(fā)少年托近了阿伽雷斯,而他卻無動于衷,仿佛一尊冰雕般立在那兒,面無表情地梭巡著男孩的心臟處。突然的,我注意他的眼神里躍出一絲訝異的光芒,就在這時,那少年夢囈似的呢喃了一聲,像從噩夢中醒來尋求庇護(hù)似的,居然忽地伸出胳膊,環(huán)住了阿伽雷斯的脖子。他眨了眨眼皮,好奇的仰望著他的眼睛,神情就仿佛一個虔誠的信徒看著他初次見到的神詆。
阿伽雷斯明顯被嚇了一跳,他抓住少年的胳膊,想要把他拽下來,然而少年卻擁得更緊了,甚至將頭埋在阿伽雷斯的頸側(cè)(那是我的專屬地帶!我?guī)缀跻叵饋恚胰套×耍?,深深的嗅了一口?/p>
這下子似乎觸怒了阿伽雷斯,他有些粗暴地把少年從自己身上掀了下去,列夫捷特連忙把他接住。我看見阿伽雷斯的蹼爪劃傷了少年,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鮮紅的抓痕,可少年卻仿佛一點兒也不介意似的,目光迷醉的徘徊在阿伽雷斯的身上,喃喃道:“啊,上帝,你是海神嗎?我從新聞報道中了解到您的存在,就一直想要見您,所以才努力成為一名海軍……”
我的心里騰騰冒起地一大股酸意。假如阿伽雷斯愛我的最大緣由是因為我是他的后裔,那么這個金發(fā)后裔要比我有競爭力得多,他一開始就把阿伽雷斯看成神(天哪!為了他而參加海軍),沒有任何一個雄性生物能拒絕這樣要命的被崇拜感。包括我自己。我想起我的伊娃小師妹崇拜我的模樣,我不也因為這個,一度錯覺自己會與她成為最合適的戀人嗎?男人跟男人魚在這破自尊上是存在共同點的。
“也許他是真的,你不檢驗一下嗎?嗅嗅他的味道,舔一舔什么的?!蔽冶е觳?,甕聲甕氣地插嘴道。
阿伽雷斯低下頭盯了我?guī)酌?,接著,他真的把那個少年重新抱了起來,目光卻一直駐留在我的臉上,仿佛挑釁似的聞了聞他的脖子。我抿了抿嘴角,好像吞下一大顆爛草莓,心里霎時間酸到了底。
然而他的臉色忽然間就變了。我發(fā)誓那種錯愕絕不是為了氣我而假裝的。他真的很吃驚,這令我一下子就肯定了最令我難受的事實——阿伽雷斯存在另一個連他也不知道的、深深崇拜著他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