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怕因為何兆的事情,主任找五叔麻煩,這不也是變樣護著何兆,贊同他的選擇嘛?五叔搖搖頭,既然人家一家子都覺得何兆沒錯,他也不瞎摻和了。
被五叔定義為年少輕狂的二傻子何兆,此時悠哉悠哉跟在肖緣后面,看她鋤地。不止城市里蓬勃發(fā)現(xiàn)著,大公社如今也悄然發(fā)生著變化,前一兩個月,上頭下來領導,摘掉了許多知識分子的帽子,將人放歸回家。
公社里不知什么時候起了個流言,說是外頭哪個村將土地依照家庭劃分,自己種自己吃。這是多少農(nóng)民的愿望,不管是真是假,這個消息一傳過來,不得不說很多人心里都起了波瀾。
以前是沒法子,即使有人偷懶,大家一處干著活,也不好說啥。如今外頭有人把地按照家戶人口劃分,河子屯的社員都傻了,他們怎么想不到,原來還能這樣干。
仿佛開拓了新思路,現(xiàn)在看見有人偷懶,大家就要嚷嚷幾句,鬧起來叫上頭知道,不止一次有人提出干脆分地得了。公社幾個領導大隊長壓了幾次,絕對不準殘留資本主義的尾巴,這件事沒商量。
可是架不住人心已經(jīng)活了,做夢都想自己擁有土地的,不是一家兩家,每家每戶的自留地都是各自的寶貝。眼見這股風氣已經(jīng)成了氣候,再不解決會出大問題,隊長們商量了一下,將每戶的自留地擴大。干完了集體的活,管你怎么指派自己的地,種出來的除了上交的量,都是自己的,大家高興壞了。
周桂花跟著大家伙一起去分地,將得到的那塊地細心呵護,寶貝極了,肖緣也高興,沒事就在地里轉(zhuǎn)悠。馬上該挖洋芋,地邊上種了一圈其他作物,她想先收完,以免到時候糟蹋了。
何兆蹲在那里看她,她也不管,反正他臉厚,攆也攆不走。村里人路過,看見他倆就笑個不停,她從剛開始臉紅,這會兒也不管了,反正人家都知道他倆的關系,看就看,笑就笑,又少不了一塊肉。
何兆靠在樹底下,雙手撐著臉,時不時撩她兩句,逗肖緣說話。肖緣挺敷衍,嫌他吵,何兆唉聲嘆氣,“都還沒到哪兒呢,你就這態(tài)度對我,不上心?!?/p>
肖緣停下來,看了他一眼,何兆以為她要哄他了,開開心心等著。肖緣轉(zhuǎn)身,換了一個方向繼續(xù)鋤草,何兆失望地靠回樹上,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小緣,我失業(yè)了,怎整?。俊?/p>
肖緣哦了一聲,何兆大聲道:“我失業(yè)了,娶不起你了!”這就反應,她啥意思啊,會后悔嗎?他無精打采地垂下腦袋。
肖緣等著何兆跟她玩鬧,半晌不見動靜,翻身發(fā)現(xiàn)他真是有點失落的樣子,不在意道:“我又沒指望你一直開車,開不成車還能打鐵,打不成鐵還能種地……”
“哦,還能打鐵啊。”何兆意味深長道,鼻腔里哼了一聲,似乎不屑,兩人都想到了那個誰。
“……總歸餓不死?!毙ぞ壵f完后半句,走過去捏住何兆一邊臉,“你今天跟我算賬嗎?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這個?!?/p>
他格外悶悶不樂,確實,再下定決心放棄一件自己下了功夫且很喜歡的事情,也會別扭也會難受。何兆胡攪蠻纏,就想跟她鬧,“你就是那個意思,我都開不成車了,沒了體面的差事,你就想起別人了,你就是后悔了?!焙孟褡约赫f的是真的,他竟然真有點難過。
肖緣定定看了何兆一會兒,那雙清澈極具洞悉力的眼睛叫人招架不住,何兆以為她要發(fā)飆了,心里虛虛的。肖緣嘆口氣,柔聲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開不成車了,不是干得好好的?!?/p>
他又娶不成主任的外甥女,就拿不到那份工作了,說了她也不明白。再說他是自己決定放棄的,不可能把原因怪在肖緣頭上,他沒那么不講理,“反正就是干不成了,我不想干了,煩人得很?!?/p>
肖緣的眼睛漆黑,別人總是以為她笨笨的,哪里知道有些人大智若愚,不是看不見,只是不想表達不想說而已。聰明外露,有什么可表示優(yōu)越的呢,當想剖析某些道理的時候,其實腦子比誰都轉(zhuǎn)得快,想得比誰都透徹。
“到底為了什么?你不是那樣半途而廢的人,我知道你很喜歡開車。提到有關工作的事,你很開心,眼睛都是亮的,騙我誤解你做什么?”
何兆簡直想哭了,五叔暗示他為了肖緣放棄事業(yè)不值得,他覺得是放屁。他費盡辛苦追到的人,為了她丟掉什么都值得啊,事實證明。那些所謂的‘犧牲’,于她對他的重要性,根本不對等。
他不高興,別扭,根本不是覺得肖緣欠他了,就是有點難過。他本來打算好,很快他就能獨立上班,即使只是一個雇傭工,也能慢慢攢到錢,然后接她回家,可是現(xiàn)在,什么都泡湯了。
“反正就是不想去了,那里不好。我賺不到錢了,結婚后你養(yǎng)我吧。”他不想告訴她原因,肖緣那敏感的性子,肯定會偷偷難過為難。
何兆最終沒有告訴肖緣原因,但是肖緣會打聽,還有肖蘭在城里呢。雖然不大清楚內(nèi)幕,但聽說何兆因為得罪了一個主任才不能繼續(xù)上班的,肖緣也就不問了。
他們結婚后,五叔拿當初主任的外甥女追何兆的事調(diào)侃他,肖緣才明白何兆當時為什么放棄了好好的工作。就覺得這人真傻得可以,感動之余,更加心疼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