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退回默認名稱,”湛盧十分乖巧,“果果和小然在我這里互相修改了稱呼,我按照未成年人保護規(guī)則,剔除掉了其中比較有攻擊性的外號,篩選保留了這兩個,您不覺得很可愛嗎?”
林靜恒不覺得,掐了掐眉心,他接過墻里伸出的機械手遞來的咖啡,嘀咕了一聲“熊孩子”。
湛盧慢條斯理地說:“我認為您的古怪情緒來自固有習(xí)慣被打破時產(chǎn)生的不適。”
林靜恒挑了一下眉,難得覺得他的人工智障說話有道理:“有點,所以?”
“我可以為您提供幾個改善心情的建議,”湛盧在書房墻壁上打出投影,投影中心,赫然是帶給了林靜恒數(shù)年噩夢的申請表,湛盧真誠地建議道,“比如,您可以考慮再向培育中心申請一個……”
“閉嘴,”統(tǒng)帥看見那張申請表血壓就往上竄,果斷下了禁言,“滾出去?!?/p>
“好的先生,真遺憾您不喜歡我的建議?!闭勘R說,“在我執(zhí)行禁言命令之前,請允許我報送:您有一封來自陸校長的信,是否查收?!?/p>
“回來,”林靜恒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禁言令,“給我?!?/p>
勇者之墟距離人類活動區(qū)太遠,通話是不可能的,下一句話傳到的時候,通訊雙方早把之前聊什么給忘了。大家一開始都是給家人朋友錄小視頻,后來有一次通訊故障了——通訊系統(tǒng)是架設(shè)在快速躍遷通道上的,躍遷通道的主體部分是遠征隊架設(shè)的,用的還是太奶奶輩的技術(shù),經(jīng)常不穩(wěn)定——工程隊搶修了足足兩個月。
這兩個月里,文件稍微大一點就無法傳輸。勇者之墟的專家們被迫像人類誕生之初的遠古地球人那樣,回歸了純文字。那段時間,家信就像星辰之海里的漂流瓶,沒有人知道它們最終能不能成功發(fā)出去,也沒有人知道它們什么時候能抵達被思念的人手里。
被困在遙遠星空外的專家團成員們頭一次感覺到了音書渺茫的無限寂寥,體會了一回“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注)是什么滋味。
信路艱難,陸必行喜歡把信寫得很長,前面光撒嬌就撒了一萬多個字節(jié)。林靜恒一個字不漏地看完了,情緒穩(wěn)定,一點也沒有不耐煩——多一個標點符號都會被統(tǒng)帥嫌啰嗦的白銀三要是知道,非得氣得哇哇哭不可。
撒完嬌,后面是更加瑣碎的日常匯報。陸必行在他面前嘴上沒把門的,什么都往外說。林靜恒已經(jīng)遠程得知了專家團們每天的菜單,熟悉了基地里幾個人工智能的性格,并和其他幾個星系的專家團領(lǐng)隊神交已久——連其中某一位搞多角婚外戀的故事都從頭看到了尾。
最后大概十分之一的地方,三紙無驢的陸校長總算想起了正事,告訴他:因為勇者之墟的修復(fù)比預(yù)期快,目前主體部分已經(jīng)接近尾聲,剩下的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都是磨功夫的活了,歸工程隊管。他已經(jīng)通報第八星系總長,目前勇者之墟已具備入駐太空護衛(wèi)軍的條件,各星系可以商量著派駐軍、撤回專家團了。
即將回家的陸必行心大概已經(jīng)放飛了,后面又抱怨了一大通今年生日不能回家云云,并仿佛因此受了天大的委屈,借機對林靜恒提出了一長串的無理要求。
把林靜恒看笑了。
湛盧問:“先生,是否回信?!?/p>
“回,”林靜恒說,“寫'回程安排收悉,你多大了還要禮物,不害臊'?!?/p>
懟完,他又妥帖地把陸校長第一百八十四封家書編號存好。
“稍等,先生,”湛盧說,“陸校長后面還有一封短箋,是否查閱?”
林靜恒一抬眉,陸必行大概是信件寄出后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又補了個文檔。
補的就一行字:“ps,倆孩子剛離開家,還好?”
簡潔得跟前面那封仿佛不是一只手寫的。
林靜恒:“……”
他就知道,陸必行肯定也悔不當(dāng)初,就是自己沒臉說!
湛盧:“第八星系總長召集臨時會議,商討勇者之墟駐軍一事,請林統(tǒng)帥參會,暫定為明天下午,請問統(tǒng)帥可否?”
“嗯,把明天下午的日程給我空出來,”林靜恒一點頭,“哦還有,轉(zhuǎn)告秘書處,我今年年假放棄,不過近期會出一趟差,請他們做好安排?!?/p>
作者有話要說:
注:“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來自古地球時代的木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