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一星系。

前任地頭蛇， 第一星系邊境守衛(wèi)軍和聯(lián)盟軍統(tǒng)一換上了小機甲，兵分幾路， 分別朝通訊基站進發(fā)。

陸必行透過機甲的軍用記錄儀目送他們：“人工智能的主力不在， 第一星系原來的守衛(wèi)路線又熟，分散行動， 解決通訊基站應該不成問題， 其他人按照原計劃， 也準備出發(fā)吧，我們……七天以后見?！?/p>

趁第一星系仍在封閉狀態(tài)， 可怕的主機沒有遍布世界。

趁人類聯(lián)軍主力尚存。

眾統(tǒng)帥在通訊頻道里朝他示意， 隨后各自踏上征程， 短短一個沃托時后，陸必行身邊只剩下了少量護衛(wèi)艦， 以及目的地最近的一部分第三星系中央軍。

陸必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所有的安排都已經(jīng)布置下去， 他仔細回顧了一下自己是否還有遺漏，然后發(fā)現(xiàn)，繁忙的大腦一旦空閑下來， 他就開始有要胡思亂想的趨勢。

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他想， 萬一闖進第八星系的十大名劍， 不肯乖乖被他引回第一星系，怎么辦？

林靜恒和第八星系駐軍能撐得住這么久嗎？

這想法才剛一出現(xiàn)，就跟到處碰瓷的寄生植物似的，扎根在他心頭不肯挪窩了， 陸必行突然開始心律不齊，手心冒出了一層冷汗，去端水杯時，手一滑，杯子竟然脫手落了地。

陸必行激靈一下，驚覺自己差點魔障，他把手指的每個關節(jié)按壓了一遍，強行壓下思緒——事情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無路可退，這會想什么都是于事無補了，不論如何，只能咬著牙走下去。

為了不讓自己有胡思亂想的空間，陸必行逼著自己坐下來，閉眼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他給自己找了點事干。

他打開了林格爾元帥的筆記本，對照著聯(lián)盟史料慢慢看，聯(lián)盟的官方宣傳里說，林格爾是人類歷史上杰出的戰(zhàn)略家與思想家，是最偉大的軍事統(tǒng)帥之一。陸必行就跟平時不讀書的小學生一樣，打算在讓人心慌的考試前拜一拜“考神”。

幾場著名戰(zhàn)役的細節(jié)都對得上，而除此以外，筆記本上還有很多林格爾元帥的個人生活瑣事。

他寫書呆子哈登博士，年輕時有注意力障礙，聊天時不是總打別人的岔，就是異想天開胡說八道。也寫越長大，越沉默寡言的伍爾夫。

而提到愛人，則總會多出一張色調(diào)溫暖的手繪，手繪偏向于意識流，看不大出模特長相，然而往往只是個剪影，已經(jīng)讓人心懷向往。

“休伯特（伍爾夫）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孤苦伶仃，所以對我過分依賴，產(chǎn)生了一些錯覺，我沒能及時察覺糾正，心里有點愧疚，所以近來言談舉止都十分小心，以免再對他造成不好的影響，好在他溫良寬厚，我想，也許再過上幾年就想開了。”

陸必行“嘖”了一聲，手指尖在“溫良寬厚”下面化了一條線，感覺自己快不認識這個詞了，他跳過日常部分，翻到了最后幾頁，去看他們與人工智能“赫爾斯親王”的最后一戰(zhàn)。

“赫爾斯親王無孔不入，像個可怕的幽靈，籠罩在每一顆星星上，為什么要制造這種怪物？”

“斯蒂文（哈登）那小子又口無遮攔，他說，我們要是有足夠的時間和技術，應該制作一個更自由、更強大的人工智能，病態(tài)的造物只有用更病態(tài)的東西才能打敗?！?/p>

“休伯特說，無權限框架的人工智能假如能被造出來，不管制作初衷多么美好、多么像人類之友，最后一定會變成我們的敵人，哪怕程序里寫滿了熱愛人類。”

“是啊，擁有自由意志的人工智能和新物種有什么區(qū)別呢？我們從基因里就對類人而不是人的東西充滿恐懼，這是進化史里無數(shù)次種族屠殺留下來的教訓。一旦雙方的關系從蜜月期轉(zhuǎn)涼，就算人工智能依然友好，人們自己首先會生出猜疑，而這樣的裂痕一旦產(chǎn)生，就再無法彌合，我們將會毀于自己的造物?！?/p>

“感謝赫爾斯親王的私心，他留給私生子的權限大概是用來拯救世界的?！?/p>

這是筆記主人一段隨便的感慨，沒什么干貨，陸必行原本是匆匆掠過，一頁紙翻過去，他又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倒回去重新看這一段話，心想：“筆誤嗎？”

林格爾元帥是不是把哈登和伍爾夫的名字寫反了？

可是……從筆記上也看得出，林格爾元帥是個頗為仔細的男人，手寫的文字很少出現(xiàn)明顯筆誤，而且他寫了哈登“又”口無遮攔，與前文對博士的描述是一致的。

陸必行心里升起疑惑——伍爾夫二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自由的人工智能最后一定會走上歧路，怎么三百年后反而越活越糊涂了？

為了權力？想千秋萬代地統(tǒng)治聯(lián)盟？

這不合邏輯，因為人工智能只是復制他的人格，并不是讓他“靈魂附體”，就算這個超級人工智能統(tǒng)治了全人類，跟伍爾夫本人又有什么關系？他的尸骨都隨著沃托聯(lián)盟議會大樓一起灰飛煙滅了。

那么……難道是因為他被聯(lián)盟蹉跎了一生，所以死到臨頭打算反人類了？

可如果只是單純的反人類，想把整個世界變成一個死氣沉沉的機械帝國，為什么把首要目標定為消滅芯片人？對于機械帝國的超級人工智能來說，所有碳基生物都是奴隸或?qū)櫸铮侨?、是芯片人……甚至是貓是狗，有區(qū)別嗎？

就在這時，機甲上的駕駛員提示他：“陸總，納古斯統(tǒng)帥想和您單獨聊幾句?！?/p>

陸必行回過神來：“好。”

納古斯的立體人像很快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這會，蟲洞通道重新穩(wěn)定，信號也沒有那么大的干擾了，只要不伸手摸，納古斯的虛影與真人殊無二致，兩人像是面對面地坐在一起。

“林格爾元帥的筆記本嗎？”納古斯問，“好像是那天伍爾夫交給你的?！?/p>

陸必行“嗯”了一聲：“老林帥對伍爾夫一生的影響很大。”

“緋聞吧，”納古斯大喇喇地說，“我聽說過，據(jù)說當年林蔚將軍出生的時候，還有好事之徒質(zhì)疑他的基因是否真的來自于林帥伉儷，就是暗示……唔，你懂的?！?/p>

陸必行：“不會的?！?/p>

納古斯：“什么？”

“我覺得伍爾夫不會這么做的，這個人陰險狡詐，有時甚至手段卑鄙，但我總覺得他不是一個下流的人，應該不屑于搞這種小動作，”陸必行說，“再說如果林蔚將軍身上真的摻有他的基因，靜恒他們兄妹也應該算是他的后代了，為什么他不肯親自領養(yǎng)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