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鳖檶氀詥枺盎丶乙院?，你還會和爸爸吵架嗎？”

這是個好問題，顧拙言說：“看我們心情?！?/p>

顧寶言難過道：“那別打架……那次爸爸要打你耳光，我好害怕呀?！?/p>

顧拙言說：“甭怕，最后不是沒打嗎？”拿出一本書消遣，“爸爸都四十多歲了，他打不過我，我要躲他也追不上？”

顧寶言稍稍放心：“也對，長江后浪推前浪?！?/p>

兄妹倆一路編排顧士伯，反正沒說什么好話，一晃九點鐘了，莊凡心昨天這時候走的，怎么也應(yīng)該到了洛杉磯。長途飛行向來累人，抵達后還有一些事項要辦，所以顧拙言不準(zhǔn)備打擾對方。

十一點多飛機著陸滑行，窗外的南國綠意更換為北國的金秋美景，乘客陸續(xù)下機，人太多，顧拙言一直緊緊薅著顧寶言的書包帶子。

接機的人也很多，其中有一塊金色的牌子最為顯眼，又大又閃，赫然寫著：喜迎顧拙言回家！

“我靠?！鳖欁狙源蟛搅餍亲哌^去，看看背后舉牌的是哪個傻逼，果不其然，牌子一歪露出陸文那張臉來。

“驚喜吧！”陸文激動道，“我上次這么喜迎的還是十九大！”

顧拙言把泡沫牌子掰成幾塊，恨不得塞懷里捂著，問：“你怎么不再捧束花？昨天不是說不接機么？”

陸文答：“可能是因為惦記你，我不到八點就醒了?！?/p>

正說著，連奕銘從不遠處跑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給顧拙言一個擁抱，喘著氣說：“我想了想……兄弟比馬重要……”

話音剛落地，飲料機方向又出現(xiàn)一人，蘇望一手握著紙巾，一手端著熱水，跟老弱病殘似的緩緩走來。前兩個起碼身體強壯，顧拙言無語道：“你這樣還來干嗎？”

蘇望說：“我一想誰也不來接，忒不仗義了，早知道他們過來我才不來，今天還沒輸液呢。”

四個人說著話走出機場大廳，路邊站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是顧士伯的司機老徐，老徐迎上來接兄妹倆的包，路邊的車開了門，薛曼姿從車上下來。

“媽媽！”顧寶言飛奔而去。

顧拙言往前走兩步，被連奕銘他們簇擁，到車前，那三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聲“阿姨”。趁顧寶言和薛曼姿熱乎著，三人圍在顧拙言的身旁小聲議論，陸文說：“你要不想回家的話要不先去我家？”

蘇望道：“我家也行，就說合計競賽的事兒。”

正竊竊私語，連奕銘碰碰那倆人，遲疑地說：“我沒看錯的話，車上是不是還坐著一個人？”

他們一齊望過去，隱約看見后排有個輪廓，沒想到顧士伯也來了。陸文和蘇望立刻把顧拙言朝外一推，并改口道：“還是別去我家了，萬一你爸懷疑你和我們有一腿怎么辦？”

仗義這種東西，說散就散了。顧拙言瞄一眼后排的玻璃，然后裝作什么都沒看見，徑自拉開車門坐進副駕。

薛曼姿暗嘆一聲，牽著顧寶言上車，后車門一打開，顧寶言喊道：“爸爸！你怎么還藏著！”

顧士伯張開手：“上車，想不想爸爸？”

一家人齊，司機無聲駕駛，后面兩個大的哄一個小的。顧拙言塞上耳機聽歌，閉著眼睛，就這么半死不活地回了家。

汽車駛?cè)腩櫦掖箝T，路旁的草坪還綠著，噴泉還噴著，一切都沒什么變化。到主樓前，顧拙言下車，顧士伯也下車，父子倆互相無視一路終于碰了面。

顧士伯沒吭聲，等著顧拙言先叫一聲“爸”，這幾天便和平共處，暫且不計較之前的不愉快。顧拙言勾著耳機線，動一動嘴唇，卻是哼出一句歌詞。他心里門兒清，叫一聲等于服軟，那他才不叫，反正父子關(guān)系印在戶口本上，少喊一聲又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氣氛有些僵，薛曼姿及時說：“已經(jīng)十二點了，先吃午飯吧?！?/p>

誰料一家人同桌而坐后，氣氛比剛才更僵。

顧寶言看看爸，再看看哥，嚇得不敢動筷子。忽然想起飛機上的話，她松口氣：“爸爸，反正你也打不過哥哥，就別生氣了?！?/p>

“我打不過？”顧士伯說，“他那點東西都是我教的，還想贏我？”

顧寶言解釋：“因為哥哥說你老了?！?/p>

顧士伯面目冷峻：“那你告訴他，可以試試看?！?/p>

一直沒開口，顧拙言此刻接腔：“沒空?！?/p>

之前通話時氛圍已經(jīng)夠糟，一見面更是暗流涌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起那點矛盾掰扯掰扯。幾筷子吃完，顧拙言借明天考試為理由閃人，從主樓溜達出來。

他邊走邊看手機，經(jīng)過樓前時刷到莊凡心剛發(fā)的朋友圈，照片中莊凡心左邊挽一個老頭，右邊挽一個老太太，笑容極為燦爛。

顧拙言在噴泉旁坐下，傾情點一個贊。

莊凡心的消息立刻發(fā)來：“我到洛杉磯了！”

顧拙言回：“我也到家了?！?/p>

莊凡心元氣滿滿：“我見到爺爺奶奶了！”

顧拙言死氣沉沉：“我見到我爸我媽了?！?/p>

“沒吵架吧？”莊凡心問，在大洋彼岸也忍不住操心，“哈哈，肯定沒有，我知道你特別靠譜?！?/p>

顧拙言有點心虛，起身踱步，不知怎么又踱回了樓內(nèi)。莊凡心又發(fā)來一句：“你爸媽肯定很想你，你什么都不用說，喊他們一聲他們都高興。”

在咖啡間門口和顧士伯碰上，目光接觸又錯開，即將擦肩而過時，顧拙言猶如莊凡心的牽線木偶，忽然喊了聲“爸”。

顧士伯一愣，反應(yīng)好久：“……喝咖啡么。”

顧拙言硬著頭皮：“來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