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比剛才還不好,莊凡心有些無措,他就像把所有玩具都拿出來分享的小孩兒,但是小伙伴就是沒興趣。一時間陷入沉默,他客套又抱歉地說:“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p>
顧拙言最怕這種,以防莊凡心瞎矯情,他撕開薯片哢嚓哢嚓吃起來,然后掏出手機開始玩游戲。
等不尷不尬的氛圍沖淡些,莊凡心伸著小細脖瞅瞅,挪近些旁觀。他就像公園里觀棋的老大爺,比下棋的還來勁。顧拙言贏了,他叫好,顧拙言受傷,他嘆氣,顧拙言吃完一包原味薯片,他趕緊又塞一包番茄的。
“你不用管我。”顧拙言終于吭聲。
莊凡心一笑:“你也不用管我,繼續(xù)繼續(xù)。”
顧拙言接著玩兒,過一會兒自顧自地說:“需要組個隊友?!?/p>
莊凡心道:“稍等,我馬上注冊?!彼鍪謾C鼓搗,許是興致勃勃的勁兒太明顯,弄得顧拙言沒辦法拒絕。
“我叫什么名字好?”莊凡心看一眼顧拙言的賬號,就叫GZY,非常簡潔?;叵脒@一天遭的罪,他給自己起名“今天也很煩心”。
幾秒鐘后,“GZY”收到“今天也很煩心”的好友申請,于是在一眾高等級好友中出現(xiàn)唯一一個一級號,瞧著弱小可憐,于是他先給對方扔了幾件裝備。
莊凡心全部穿上,和顧拙言組建隊伍。他們現(xiàn)實中不太熟,游戲中更是沒有丁點默契,第一局就差點同年同月同日死。
莊凡心臊答答地說:“還挺難的?!?/p>
顧拙言很直白:“你先自我提升一下。”
哪只菜雞不戀慕大神,莊凡心道:“可我想跟你玩兒。”
顧拙言不太留情:“目前來說,你高攀了?!?/p>
既愛答不理,又高攀不起,莊凡心沒吱聲,默默去商店逛了一圈,購買沒屁用的花束和愛心,一股腦全送給了“GZY”。
看著滿屏亂飛的桃心和花瓣,顧拙言無語道:“有那個錢不如買能量包。”
莊凡心問:“有能量的話,你跟我玩兒嗎?”他點開買下,渾身充滿能量地出現(xiàn)在對方面前,發(fā)送組隊申請。
心里沒底,還狀似無意地擠擠人家胳膊。
顧拙言按下“同意”,假裝道:“手滑了?!?/p>
新一局開始,莊凡心拖后腿的德行變本加厲,但在顧拙言大幅度拔高整體水準的情況下,他們?nèi)〉昧藙倮?/p>
房間內(nèi)逐漸只剩下游戲的背景樂,顧拙言和莊凡心認真地玩兒,沉默度過整整兩個鐘頭。倏地,顧拙言的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guān)機了。
莊凡心雖然意猶未盡,但跟著一起退出。他從小不怎么接觸網(wǎng)絡(luò)游戲,有限的課余世間幾乎都撲在畫畫上,偶爾玩兒一次感覺挺開心的。
顧拙言抬頭看輸液管,終于快輸完了,拔針前正好休息一會兒。誰料莊凡心從書包里掏出卷子,說:“你給我講講那道題吧,下節(jié)課我不能再出丑了?!?/p>
這個陪床實在是累人,顧拙言早知道還不如看電影。他把卷子搭在腿上,直奔第二十題,問:“題干你明白沒有?”
“明白?!鼻f凡心忽然好奇,“你數(shù)學怎么學的?”
顧拙言指一下墻角的立柜,他也有些獎杯,差不多都是競賽所得。從小培養(yǎng),幾乎每天都要做練習,哪怕是來榕城那天在飛機上還刷了一套題,所以盡管術(shù)業(yè)有專攻,但背后付出的東西是一樣的。
第一問,顧拙言開始講,不耐煩中隱藏著細致。
還沒講完,肩頭忽然一癢,顧拙言用余光輕輕一掃,見莊凡心把下巴擱在他肩上。他轉(zhuǎn)一轉(zhuǎn)筆桿,說:“能不能坐好?”
這樣省勁兒,莊凡心道:“你昨天也枕我了?!?/p>
顧拙言難以反駁,繼續(xù)講下去,處理完第一問,到第二問時放慢些速度。他是第一次給別人講題,講完詢問是否理解。莊凡心回答時下巴抵著他微動,更癢,氣息拂到腮邊來,熱乎乎的。
第三問最難,顧拙言講得更仔細,之后問:“有問題么?”
肩頭安寧,莊凡心既沒點頭也沒吭聲,顧拙言心里罵一句“腦子不行”,嘴上卻忍耐著:“那我再講一遍?!?/p>
講完,他嘴上的耐心也不剩多少:“這回懂了么?”
分秒過去,肩上一陣沉默,拂在腮邊的氣息似乎加重一點。顧拙言小心地側(cè)頭查看,卷毛劉海兒,泛著毛細血管的眼皮,睫毛,鼻尖兒,干燥的嘴唇,一切都拉近放大在眼前。
還講個屁,莊凡心已經(jīng)安然地睡著。
顧拙言煞是不爽,他耗著時間和精力來當免費家教,這學生也太沒禮貌。這般想著,只好輕手輕腳地抽走卷子,將莊凡心的手臂放平。
他垂眸看著莊凡心的手背,很細膩,皮膚的紋路還不如淡青的血管明顯,幾條白膠布貼著,渲染出幾分脆弱。
等最后一點藥液滴盡,顧拙言一手托住莊凡心的手,一手撕開條條膠布。他也是第一次給人拔針,怕把握不好力道,有點緊張。拇指虛放在針眼處,飛快地拔出輸液針后,立刻按住針眼防止出血。
許是按得有些重,這一瞬間莊凡心作出反應,蜷了蜷手指。
顧拙言扭臉去瞧,見莊凡心瞇開了眼睛,他順勢將人放平在枕頭上,并溫柔地蓋好被子?!敖裉爝€煩心么?”他輕聲道,“睡一會兒吧?!?/p>
從莊凡心家出來,顧拙言慢慢地往回走。
天依然那么晴,但他已經(jīng)換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