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算了算了,這故事也無聊得很,還是出去的好?!?/p>
玉疏似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拆皮剝骨一般,面容蒼白如雪,本要出去,卻聽那說書先生已說完了風(fēng)月,道:“世
間之事,天道至公,這還魂的小姐既享了人家十來年的富貴,便總要用些東西來還。她并無可還之物,還落
了‘淫’字一流,便再算不得什么了。后來父母知道,家道又中落,便怒將她許了一個(gè)老富商做妾,換得幾兩銀子
來幫扶家業(yè)。又將兄長打個(gè)半死,立逼著他娶了妻,誓要將二人撕擄開為止。”玉疏聽得“并無可還之物”,心下
大痛,說書先生又說:“后來父母早死,兄長重整了家中的產(chǎn)業(yè),從此興旺起來,看著是熱鬧紅火了,哪知兄長當(dāng)
年的心并沒有死,為了這個(gè)妹妹,父母妻兒一概全拋,要將她找回來。豈知他這樣,往上父母英靈不安,往下自己
子嗣空虛,入了情障,怎么也悟不得,竟是個(gè)癡兒!從此天理不容,名聲不存,家業(yè)無繼,身心虧損,好端端一個(gè)
青年俊杰,本該在這世上有一番大作為,竟落得早天之相矣!”
“咣當(dāng)”一聲響,酒杯陡然落在地上,酒水潑了玉疏一裙子。她面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喃喃念著“早天”二
字,滾下淚來。
阿照急急道:“不過一個(gè)故事,殿下也太傷心了!這外頭說書的,不過是些才子佳人的風(fēng)月、天理輪回的報(bào)
應(yīng),都是他們瞎編的套子,殿下絕不可信這些!”他咬牙道:“再說,這說書的先生怎知道魚之樂,保不準(zhǔn)人家兄
長寧愿早天,都要成全心中這樁事兒呢?!?/p>
他的話說得急,一時(shí)沒注意分寸,反叫玉疏生氣起來,將他的手撇開,冷冷道:“你是不是瘋了?什么早天?
死什么死?能好好的活著,為甚去死?我偏不許他死!”
她劈頭蓋臉罵道阿照臉上,阿照卻反而被這句話震住了,心中涌起萬千柔腸,只覺有千言萬語要說給她聽,終
久忍了,只是含笑道:“殿下不許誰死,誰就一定死不了。我知道的。”
誰知阿照話音剛落,說書先生又道:“這兄長因看不破,早早去了。妹妹不服,等她也死了,陰魂兒飄到地府
里,見了閻王老爺,卻渾然不懼,哭著問:便我憑空多享了半世富貴,也并非是我使邪法求來的,只怕是你們的陰
差勾錯(cuò)了魂、斷錯(cuò)了命,才叫我又活了。便要我還,我并不敢辯,只是我一人承擔(dān)便罷了,怎么反叫我哥哥來受這
陰司報(bào)應(yīng)!”
玉疏聽了這話,只覺是從她肺腑里掏出的一般,想起自己兩世為人,不覺癡了。
“這閻王老爺聽了她的話,也覺有理,因而并不生氣,卻將那生死簿仔細(xì)看了,說:原該是你還,哪知你修下
個(gè)好兄長,替你抵了命了。你們前世本該有夫妻之緣,但陰差陽錯(cuò),鬼使神差,你們竟未曾遇到,你又忽然死了。
所以有了這第二段緣分,叫你們來續(xù)。這一世本該只有兄妹之緣,他護(hù)著你一世,全了他前世未能找得到你護(hù)著你
的因果,誰知你們竟有了首尾,又生出這段孽緣來!閻王老爺嘆道:這一世因緣了結(jié)了,你們便各歸各道,下一世
憑你們?nèi)チT!”
這一番話下來,連阿照都聽愣了,倒像是哪里聽過這話似的,又究竟想不起來。
諸看官也都聽得愣愣的,細(xì)想了半日,便有人問:“那這兄妹二人,到底是個(gè)什么結(jié)局?”
說書先生笑道:“前文便說了,世間之事,天道至公。閻王老爺都發(fā)了話,這一世雖是段孽緣,但這二人后世
再為人,合該機(jī)緣巧合、湊作一處,恩愛無雙、一對璧人?!?/p>
“所以此故事,正名:玉樓春。正有歐陽修的《玉樓春》一首:尊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
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jié)。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fēng)容易別。雖此生離別,
但情癡至此,終能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