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終于摘下了兜帽,冰雪般的面容上是雙烈火般的眼睛。她左手穩(wěn)穩(wěn)當當,毫無震顫,握著一把利刃,精準
地插在他的心口。天氣極寒,血緩慢地逸出來,她如玉雕成的手,逐漸被血染成了刺目的鮮紅。
“你……”赫戎緩慢地吐出一個字,鮮血的流失干擾了他的神智,讓他的腦子都運行得無比緩慢,說了個字又停
了,被背叛的暴怒席卷了他,他猛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這一掐十成十用了全力,玉疏臉色青紫起來,手中卻仍不肯放手,狠命再往里一捅!
“你眼睛早好了?”他胸口血流如注,只是再痛的傷口,都比不過此錐心之痛,赫戎狂怒之下,字字帶血,眼
睛銳利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徹底給嚼碎了、吞爛了,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玉疏面色漲的通紅,眼中卻燃著一把火,“是。”她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來,又一字一頓地說:“就是……就
是……為了今天……”
“你知道……我等、等今天……等了多久么?”她這個時候仍然在笑,笑容是極盛的花,萬般鮮妍不能描繪其
一,眼中的火像要燒化這整個冰面。
六年來的教訓至少告訴她,將希望靠在別人身上,是如此縹緲而不可捉摸。哪怕是那個人是樓臨,她也已經(jīng)無
法完全依賴他。
如果她等不到別人,那至少她還有她自己。
她的左手、她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只是被人扼住命運的咽喉,是真的很痛、很痛啊。
赫戎的眼神死死盯著她,像是要從她絕艷的笑容里找到什么,“為什么要背叛我?”
玉疏虛無地看著頭頂灰蒙蒙的天,似是覺得很好笑,還真艱難地笑出了聲,“背叛你?”
她笑意漸深,再次拼了性命發(fā)力,旋轉(zhuǎn)著匕首,在他心口絞動著,“我從來、從來……沒和你一邊過,又……又
談何背叛你、”她喘息著說。
被逼成這樣她的眼神還是沒變,跟當年一模一樣,比冰更冷,比火更烈,驕傲、恣意,而絕不為人攀折。
赫戎一生戎馬,幾經(jīng)生死,從未有如此痛極之時。前一刻他有多歡喜,這一刻他就有多痛。深入骨髓的痛。
真想殺了她啊……
當年她以身擋來,替他擋去心口一擊,沒想到多年之后,正是她親手、親手將這一刀捅回來。
“剛剛……”他眸中是沉不見底的黯色,明明胸口在淌血,他卻連喉間都是腥甜的,他強忍著那口血,冷冷
問:“剛剛,你是在摸我有沒有帶護心鏡罷?”
玉疏笑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赫戎卻知道她是默認了。心口越來越痛,他的氣力隨著血液的流失,也在慢慢消散,掌下這段纖細的脖頸,卻
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徹底折斷。
她怎能還在笑?怎能?
“哈哈哈哈哈哈……”赫戎跟著絕望地笑了出來,比這河上呼號的風還要冷,他笑得全身都在發(fā)抖,血簌簌從胸
口涌出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笑,笑聲震蕩在冬日的定水河上,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住了笑聲,閉上了眼。
“好……好!”他聲音飄忽,驟然睜眼看著她,眼神鋒利如雪亮的刀鋒,“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果然
好!”
玉疏目光卻很穩(wěn)、很穩(wěn),她平寧地看著他,哪怕被掐到臉皮紫漲,仍然毫無懼色,“你還記得嗎?我曾說過
的,可惜你不當一回事。”
“我說?!?/p>
“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你?!?/p>
赫戎暴怒之下,掌中加重了力道。
玉疏面色通紅如血。
快窒息了。
或許她沒有明天了。
她的手逐漸快握不住匕首,只是左手跟被雨淋一般,快被血染透了。
玉疏閉上眼睛。用最后僅剩的力氣狠狠一腳踢在馬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