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這是程佑的嘲諷,但秦誠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rèn)為這句話是對的。爸爸,大哥,還有那個最黑的秦籍,他們都揣著滿肚子的心眼和算計。他們斟酌著利害,算計著得失,連感情都要耍盡千般手段得來,才覺得安穩(wěn)。
特別是秦籍,真他娘的壞出水!
程佑肚子里咕嚕一聲,他異常順手地指使秦誠:“我餓了?!彼捳f出來就后悔了,秦誠可不是秦籍那樣乖巧好欺負(fù)的孩子,這小少爺從小腦子里就沒有“伺候別人”四個字,秦邯都指使不動他。
程佑剛要補下一句“我去吃飯”,話還未說出口,秦誠居然非常給面子地站起來:“我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然后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程佑目瞪口呆地看著少年A的背影,那個總是張牙舞爪的熊孩子,忽然間變得溫柔可靠起來,讓程佑感覺十分魔幻。
他靜靜躺在床上,聽到樓下傳來辟里啪啦的雜音,焦炭的味道從門縫里鉆進(jìn)來。
程佑忍不住笑出聲。
那個傻不拉幾的小少爺,倒是挺讓人開心的。
稍晚些的時候秦延進(jìn)來了一趟,一言不發(fā)地摸程佑的頭。
程佑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秦延手指僵在原地。
程佑心虛地低下頭。
秦延本想和程佑好好聊聊。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敞開心扉聊聊彼此的心事,程佑對他……向來都要比對家里其他人疏遠(yuǎn)些??沙逃佣汩_他的動作太流暢,秦延心里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他不想再對程佑發(fā)火了。
秦延深吸一口氣,說:“歇會兒吧?!闭f完轉(zhuǎn)身離開。
程佑往被子里縮了縮,咬著被角唉聲嘆氣。
怎么好像……好像是他辜負(fù)了秦延一樣???
程佑賭氣想,我才更委屈呢。
院子里傳來汽車啟動的聲音,衛(wèi)兵驚愕地問:“大少爺,這么晚了您還要去公司?”那些聲音穿過層層雨簾飄進(jìn)屋里,已經(jīng)變得十分模糊。
程佑從床上坐起來,看著車燈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臥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秦邯的軍靴踩在了地板上。
程佑往角落里縮了一下。
秦邯也不急著走過去,站在門口抽了根煙,問:“心里痛快了嗎?”
程佑別扭地說:“爸,我不明白?!?/p>
“不明白也沒關(guān)系,”秦邯吐著煙圈,淡淡說,“小佑,我等你想明白?!?/p>
程佑覺得有點冷,他蜷縮在被子里,低著頭偷偷看秦邯的臉色。
可秦邯臉上只有淡淡的疲憊,還有些幾不可見的溫柔與縱容。
程佑第一次因為秦邯而覺得難過起來,可他還是想不清楚這份難過的緣由。或許……或許只是因為,他從未見過秦邯這樣的神情。
等到第二天,程佑跑去找沈明書,遮遮掩掩地講述了自己的困惑。
沈明書喝著程佑拿來的酒,嗤笑一聲,忽然伸手摀住了程佑的眼睛:“來,就現(xiàn)在,三秒鐘之內(nèi)想一個讓你覺得安全舒適的人,是誰?”
程佑茫然回答:“你?!?/p>
沈明書松開手。
眼前驟然恢復(fù)的光明讓程佑更加茫然:“這是什么測試?”
沈明書悠悠笑著調(diào)侃:“程佑小朋友,你連自由的土壤都沒有,哪來的地方讓你種出愛情的小白菜?”
程佑依然困惑。
沈明書說:“對,秦家那一群人為了搶你大打出手,個個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讓你覺得很感動,很開心,還很有成就感,對不對?”
程佑點頭。
“這就是你的死結(jié)了,”沈明書漫不經(jīng)心地攬著程佑的脖子,“他們都愛你,可你還有什么呢?”
程佑一遍遍回味沈明書的話,兩個字留在了他心口中。
“自由”。
他甚至不能外出去喘一口街道上摻著灰塵的空氣。
程佑這些日子里來所有的恐慌和痛苦,終于找到了癥結(jié)。
他的心虛和糾結(jié),從來都與愛無關(guān)。
“秦邯的好脾氣不會持續(xù)太久,”沈明書說,“你早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