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舊怨

是啊，家里人！

黑暗里，湯宏恩扯著嘴角一笑。

不是家里人，捅他這么一刀，傷口也不會這么深了。

“我和季雅結(jié)婚沒過兩年，就從宋老身邊離開，宋老給我挑了豫南省，讓我從基層做起，多了解民生經(jīng)濟，我去豫南省工作的第三年，給我大哥大嫂在豫南安排了工作?！?/p>

這是很正常的。

湯宏恩并不是只有理想不切實際那種人，兄嫂好歹養(yǎng)了他幾年，他雖還不算發(fā)跡，能拉一把，自然不會讓兄嫂繼續(xù)在土里刨食。

兩口子都到了豫南工作，大哥安排進了廠里，大嫂則在機關(guān)食堂搞后勤。

就是還來不及轉(zhuǎn)戶口，那時候農(nóng)村戶口轉(zhuǎn)成城市戶口很難，有了正式工作還得慢慢排隊呢，湯宏恩也只是普通干部，不像今天這樣——

“后來局勢開始動蕩，有人要對付宋老，拿我開刀，因為我也沒犯什么錯誤，他們就從我身邊找突破口，不知怎么說動了我大哥，他倆實名‘舉報’了我，嚷嚷著和我劃清界線?！?/p>

劉芬聽得瞠目結(jié)舌。

湯宏恩笑笑，他還沒有講的太細。

劃清界線很尋常，他大哥也是有家庭的人，不能被他拖累。

但實名舉報他，還帶頭批斗他，連他少年時喜歡看外國名著的往事，都被揪出來當成證據(jù)，這就很……所以季雅那時候提離婚，湯宏恩覺得不算什么過錯呢，因為還有他兄嫂做參照組，季家只為自保，并沒有落井下石！

湯宏恩著實吃了幾年苦，他的胃病就是那時留下的后遺癥。

不僅是饑一頓飽一頓，還有壓力……

當然，后來局勢又好了。

他成了第一批平反的干部。

也沒說掉轉(zhuǎn)頭去報復兄嫂，兩人自己嚇得連工作都不要，就離開豫南回老家。

他不報復，是他大方。

叫他再心無芥蒂去幫助兄嫂肯定不可能。

他兄嫂也比較“硬氣”，這些年湯宏恩不回老家，兩人也沒有上門找過湯宏恩。湯宏恩一年往老家寄一次錢，是為了維持父母的墳塋。掃墓這項傳統(tǒng)在湯宏恩這里都斷了，心里懷念就行了，對他來說不是必可不缺的儀式感。

“前年吧，彭秘書還在我身邊的時候，說過我大哥生了病，身體不太好。所以今天聽到他走了的消息，我也不是很意外。”

湯宏恩越是輕描淡寫，劉芬的心越是揪得越緊。

她忍不住把頭靠在湯宏恩肩膀上。

一時悶悶的，也不知道說點啥才能安慰丈夫。

所以，這個人啊，就真是孑然一身，孤單了十多年嗎？

最需要家人支持的時候，是孤立無援的。

一般人經(jīng)歷了老湯這些事，可能會變得特別冷漠，老湯并不是這樣……幾年前在火車上，老湯不認識曉蘭，還是主動幫了曉蘭。不熟的人可能會覺得老湯高冷，她卻知道，這人的心是無比炙熱。

“都過去啦！”

是啊，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