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直接跟我說唄,為什么要走???做都做過了。”頌然湊上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軟綿綿地發(fā)浪,“你有反應,我也很開心的……我也想要啊?!?/p>
賀致遠無奈地笑了。
他抓起遙控器關(guān)掉電視,舒舒服服地把頌然攬進懷里,一起靠在了沙發(fā)上:“寶貝,容我講一句實話,別說我,你現(xiàn)在連一根手指都要不起了?!?/p>
“……”
這斗地主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頌然嘴角一陣抽搐。
其實他也清楚,昨晚做得太激烈了,餛飩鋪子大傷元氣,暫時還沒法兒對外營業(yè),充其量只能提供一些邊緣服務,滿足不了他心愛的賀先生。
不該亂撩的。
他認錯。
頌然好比一條小白龍上了岸,停止興風作浪,乖順地枕在賀致遠胸口,被扣住了五根手指,親密無間地纏握著。
午后日光燦亮,覆蓋了客廳大半的面積。
被邀請前來住宿的布兜兜四仰八叉地睡在厚墊子里,與正在充電的小Q相互作伴。迷你水培植物長出了一根根細藤,沿著小魚缸玻璃壁向外攀爬,開始探索新的天地,耳畔是節(jié)奏恒定的心跳和呼吸。
頌然覺得,這一切安寧得不真實。
“賀先生,你是真的嗎?”頌然抬眼看著賀致遠,輕聲問,“會不會我睡一覺起來,你就不見了?”
賀致遠微笑:“當然不會?!?/p>
頌然皺了皺眉頭,還是不放心:“你會一直住在這間房子里不走嗎?”
“那倒不一定。”賀致遠輕刮他鼻尖,“未來還很長,我們有可能換社區(qū),也有可能換城市,但是,我會始終和你住在同一間房子里。”
頌然眨巴了兩下眼睛,笑盈盈地說:“我運氣真好。”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家賀先生這么優(yōu)秀,要是我晚來一步,遲個三五天,現(xiàn)在躺在這兒聽你說情話的,說不定就是別人了?!?/p>
賀致遠溫和地笑了笑:“不會。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動過成家的念頭?!?/p>
頌然瞅他,一臉的不信。
也難怪頌然不信,對他來說,這大概是比“我愛你”還要動人的一句情話了——太過動人,連接受也不那么容易。
賀致遠摟著他,用手指為他梳理頭發(fā),緩緩地說:“我小的時候,父母總是在爭吵。很奇怪,他們明明有愛情,也不是多么暴戾的性格,但兩個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爭吵就是斷不了。我從小就不愛回家,家里太壓抑,火藥味十足,不知道哪個瞬間就會爆發(fā)一場心驚膽寒的戰(zhàn)爭——契機也許是一勺鹽、一根線、一個指甲鉗,或者僅僅是說話的時候誰晚了一秒鐘。我不清楚別人的家庭是怎樣的,但我自己的原生家庭……幾乎沒有任何安定可言?!?/p>
“我的父母都不是壞人,只是緣分不夠,針尖對麥芒,越過越積仇。最后他們終于離了婚,發(fā)誓老死不相往來,而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接近兩年沒在家里的餐桌上好好吃過飯了。”
“我一個人出了國,吃過學校的食堂、街邊的速食車、廉價的快餐廳,還有超市的冷凍食品……每一種都比家里的餐桌安心,至少吃的過程中不會有人奪走我的食物,把它扔在地上,踩兩腳,再掀了我的桌子。”
“頌然,一家人聚桌吃飯應該有怎樣的氛圍,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我是在那一天,電話里,布布開心地告訴我你為他做了哪幾道菜……才真正感覺到的。”
“你讓我很想回家,和你同住一個屋檐下,睡同一張床,吃同一桌飯,養(yǎng)同一個孩子。這個家不是我給你的,而是你為我創(chuàng)造的,明白了嗎?”
頌然點點頭,眼角濕潤:“明白了。”
“所以,要對自己有信心一點,也要對我有信心一點,好嗎?”
“好?!?/p>
頌然攀著賀致遠的肩膀,下巴一抬,親吻了他柔軟的唇。
那天下午,頌然穿上格子圍裙,搬空了8012A的冰箱,填滿了8012B的冰箱,說要為賀先生做滿滿一桌子豐盛的晚餐。
賀致遠陪他一塊兒處理食材,洗、切、削、剁,每道工序都輪流打下手。備好的火腿碎如屑,豆腐細如發(fā),紅椒絲與綠椒絲配出鮮艷的一盤,扇貝在沸水里一只一只開了殼……
忙到三點半,頌然看了一眼鐘表,催促賀先生去幼稚園接布布,并且保證,等他們父子倆回到家,晚餐一定已經(jīng)漂漂亮亮地擺好盤了。
賀先生拿起車鑰匙,臨行前將頌然推在流理臺邊,索要了一個沸水都快溢出鍋的長吻。
四點十分,頌然取出一只大碗公,準備盛放煮好的羅宋湯——這是今天的最后一道菜了。冥冥中,他也不知哪里來的沖動,半途放下大碗公,打開了廚房的窗戶。
就在他探頭往下看的時候,一輛銀灰色的英菲尼迪緩緩駛?cè)胍曇?,停進了樓下的傘蓬車位。
賀先生帶著布布回來了。
夕陽赤艷如血,照耀著淺水上一座孤單的小木橋,橋上空無一人。
頌然淡淡地笑了起來。
他想,我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我在這里,和他們在一起。
他盛起了滿滿一大碗羅宋湯,擺在餐桌中央,然后擺好了三碗米飯、三杯果汁和三雙筷子。
就在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他聽見了清脆又悅耳的門鈴聲。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