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小寧媽媽跑特啦?年紀(jì)噶輕就生小寧,爺娘阿伐曉得管一管儂!”
(怎么,小孩媽媽跑掉啦?年紀(jì)這么輕就生小孩,爸媽也不知道管一管你)
阿婆念念叨叨,很不樂意地從零錢罐里找出一枚角幣,瞪著頌然問:“找零還要伐?”
眼神那叫一個殺氣騰騰。
頌然哪還敢要找零,連聲道:“不要了,不要了!”
說著一把拎起塑料袋,火速閃人。
小處男頌然清清白白走進菜市場,離開時變成了未婚生子,腦門上碩大一個“冤”字。
他騎回碧水灣居,車籃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袋蔬菜、水果、鮮肉、牛奶,轉(zhuǎn)向極其考驗臂力,路過五棟底下的傘棚車位時差點沒剎住。
車位里停著十幾輛車,頌然像往常一樣挨個找了一圈。
沒有銀灰色的英菲尼迪。
從搬進來到今天,他在碧水灣居見過了形形色色的豪車,唯獨那輛不怎么豪的英菲尼迪,除了第一回初見那次,他再也沒機會看到。
一次也沒有。
頌然心中的小火苗越燒越弱,就快續(xù)不上油了。
前些天他冒出來一個古怪的想法,覺得英菲尼迪男神或許根本就不住這兒。那天,他的男神只是帶孩子來串個門,碰巧被他遇見。他什么都沒弄清楚,一頭霧水地搶了鑰匙搬進來,卻撲了個空。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頌然曾經(jīng)凌晨四點下樓找車,連續(xù)兩天,一無所獲。
他立竿見影地失眠了。
S市兩千多萬人口,在這樣龐大的人口基數(shù)面前,所有努力和緣分都渺小得不值一提。如果英菲尼迪男神真的不住這里,那么……這輩子頌然都見不到他第二回了。
怎么會這樣呢?
頌然捏著自行車把手,惆悵地盯著一車籃食物,心想,自己一夜之間從單身漢變成了小奶爸,卻偏偏跳過了中間最值得期待的羅曼蒂克部分,會不會忒慘了點?人人都有春夏秋冬,他向來按時交稿,按時納稅,從沒欠過老天什么,怎么就輪不到一個春天呢?
等收拾完冰箱,時鐘已經(jīng)指向十點。
日光和煦,客廳明亮,正適合開工畫畫。
頌然擺好紙、筆、顏料盤,嬌軟易推倒的大毛團子前來打擾,蹭著他的小腿繞圈圈,喵嗚喵嗚乞食。頌然開了一個金槍魚罐頭,用勺子舀進貓碗。布兜兜鋪張浪費,低頭舔了兩口就轉(zhuǎn)悠到陽光下洗臉去了,頌然只好把剩下的罐頭用保鮮膜包起來,放回冰箱。
他重新坐到工作臺前,拉開最上方的抽屜,取出了一只木制相框。
相框里是一張1/2側(cè)臉的素描人像,畫面中,英菲尼迪男神目視前方,唇角含笑,帶著那么點兒疏懶又勾人的小性感。
頌然看著他,心率再一次失控了。
這一幕景象在他記憶中銘刻得太深,像最燙的烙鐵,狠狠壓上最柔嫩的心臟——當(dāng)時車身剛轉(zhuǎn)過一個小角度,迷離的陽光透過擋風(fēng)玻璃傾灑而下,勾勒出男人深邃俊朗的五官,像是棚燈打在模特臉上。
短短一剎,頌然大腦里的那根軸銹住了,思維停滯,無法正常轉(zhuǎn)動。
趕回家作畫的時候,他拿筆的手都是抖的。
一見鐘情的畫面總是那么鮮活,也同樣因為情緒激動而模糊了太多細節(jié)。
頌然一閉眼,男神頸后的發(fā)絲根根可見,但只要一落筆,每處都像打上了大尺寸的馬賽克。他心里發(fā)慌,又不敢停下細想,生怕多停一秒記憶就會多流逝一分,那場驚鴻一面的相遇會逐漸失真到再也回憶不起來為止。
勾輪廓,摳細節(jié),打陰影。
一幅人像匆匆畫完,頌然左瞧右瞧,百般不滿意,覺得自己布線一塌糊涂,光影慘不忍睹,銜接不堪入目,體現(xiàn)不出男神百分之一的帥氣。
內(nèi)心一沖動,差點揉爛扔掉。
沖動過后冷靜下來,頌然客觀評價了一番,覺得自己的功力還是可圈可點的。之所以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完全是因為他正處于癡漢狀態(tài),要求奇高。別說素描了,就算來一套一比一的全息投影也不會滿意的——除非男神親自站在面前。
于是頌然保留了這幅素描,裱進相框,當(dāng)作一個念想,每天開工之前拿出來端詳五分鐘,假裝自己正在和心儀的男神談戀愛。
“咳咳,十點多了,我這邊要開始工作了?!?/p>
隔著相框玻璃,頌然摸了摸男神的臉頰,擺出一派大度的正宮架勢:“你今天的工作一定也比我忙吧,我先不打擾你了,下午……下午再聯(lián)系?!?/p>
他拉開抽屜,把素描像端端正正放了回去。
合上抽屜之后,頌然突然對自己的這種行為感到萬分羞恥,捂臉?biāo)尖獾溃哼@個月,他應(yīng)該害男神打了很多噴嚏吧?
唉,對不起?。?/p>
難得枯木逢春一次,你就原諒我嘛。
頌然雙手合十,向心愛的男神低頭致歉。
與此同時,大洋彼端SwordArc的技術(shù)部,正在加班的碼農(nóng)們聽見他們的CTO連打了三個噴嚏,一個賽過一個響亮。
“Bless you, He.”
“Bless you, He.”
“Bless you, He.”
……
一時間,滿屋子飄起了送溫暖的祝福聲。
賀致遠伸手抽了張紙巾,盯著眼前冷掉的咖啡,覺得自己是時候去泡一杯熱姜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