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安轉著手里的藍色琉璃珠,掀開珠簾瞥了一眼里面的水藍色小丫頭。
小丫頭正乖乖地坐在矮桌邊捧著一本書看,那本《資治通鑒》是他強塞給她的,怕她沒事做早早地就往床上躺,他想著讓她看書解解悶,但小丫頭似乎幷不喜歡看書,只是怕他不高興就假巴模樣在那看,現(xiàn)下都不知道打上第幾個哈欠了。
欣賞了一會曲柚打哈欠的美萌模樣,顧城安放下珠簾,扯著洪太醫(yī)的袖子,將他帶到偏殿去。
洪太醫(yī)老額冒汗。
“可是皇后宣過你?”
到偏殿后,顧城安對洪太醫(yī)問。
洪太醫(yī)老眸微微睜大,眉頭扭出緊張的弧度,垂下首:“原來殿下知道?!?/p>
自己母后的心思,顧城安自是最了解,他道:“皇后可是問了你太子妃的病情?”
洪太醫(yī)點頭,忽的又趕忙說:“殿下放心,老臣絕沒有將太子妃的真實病情說予皇后娘娘聽,老臣說的是太子妃感染了風寒,只要用心調理,便會痊愈?!?/p>
顧城安轉著手里的藍色琉璃球,眼神微暗:“不僅皇后那里,太子妃的病情,誰也不得透露半個字?!?/p>
“老臣謹記?!焙樘t(yī)擦擦額頭的汗。
“皇后若再宣你去,你就說太子妃身子很好,只是天太冷了容易感染風寒,讓她不必掛心?!鳖櫝前岔樘t(yī)頭頂?shù)奶t(yī)帽說。
同為男子,但顧城安身形高,洪太醫(yī)又勾著背,他幾乎是垂著眼與洪太醫(yī)說話。
“老臣遵命?!?/p>
知曉皇后一直不滿意曲柚的出生,打心眼里不認同曲柚這個兒媳婦,這時候卻這么關心她的病情,實在古怪,顧城安不放心,便又說道:“以后皇后宣你過去,同你說了什么,反應如何,你都過來向孤稟報?!?/p>
“……”
“老臣遵命?!?/p>
洪太醫(yī)離開,顧城安回主殿的路上遇見了柳韞若。
冬日寒風凜烈,大雪紛飛,女人卻一身輕盈的大紅色絨錦卷云裙,袖口上的兩朵牡丹花繡得精致,引人注目,跟屋廊外那濃密的積雪和鵝毛雪片形成鮮明對比。
女人扭著腰肢款款走過來,臉上是溫柔又帶著嫵媚的笑意。
看見顧城安那一刻,女人流光瀅瀅的杏眸濕潤,她?!酢?,聲音幾分哽咽:“殿下。”
顧城安遽然又頭疼起來,掐掐眉心骨。
六月前,他帶兵突破北燕大軍的包圍,廝殺進平蕪,分明快要成功,誰知半路突遇山體滑坡,那厚厚的積雪壓下來砸到他和身后一隊將士身上。
身后幾十個將士盡數(shù)葬身在積雪之下,救援兵遲遲未趕來,是一個紅衣女人硬生生將他從雪堆里拽出來。
這個女人就是柳韞若。
他詢問得知,柳韞若原是前正六品通判袁濤的女兒袁若水,袁濤因貪污受賄,全族被官府查處,家眷流放嶺南,中途袁若水同被流放的家人和官兵走散,淪落平蕪,被迫改名為“柳韞若”,在當?shù)匾患矣忻乃囸^做了琴伎。
于是他為了報恩,將柳韞若贖了身,之后柳韞若在他面前哭訴若放她走了,她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找不到親人孤苦無依,怕是過不來多久還是會落到風塵之地,他賞她金銀財寶她也不要,她說她只想跟著他。
若當時知道曲柚就是長孫梨兒,他絕對不會同意帶柳韞若進宮,只是當時既以在太后拿出先帝的御令下同曲柚成了婚,他看柳韞若可憐,便覺得都娶了一個,再多一個又何妨。
此時心尖上的人就在身邊,他自然后悔起了當初的決定。
“身子養(yǎng)好了?”前些日子柳韞若中毒,顧城安只過問了幾聲,此時他渾厚的聲音發(fā)出,雖然似只是隨便問問,而不是真的關心,還是將柳韞若眼眶問紅了。
“殿下放心,妾身無礙?!绷y若回答間,時不時抬眸看顧城安一眼,似想讓男人看見她眸子里的淚瀅而我見猶憐。
豈料,顧城安接下來的話,讓她像全身脫光了衣服被扔進那冰涼的雪泊中,脊背發(f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