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趙端看了一眼剛正不阿的吏部尚書,掩在胡須中的嘴微微上揚(yáng),他之所以把這又臭又硬的楊又廷提拔到吏部尚書的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用他來噎右相的。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立儲之事并不急于一時?!壁w端適時出列,躬身道。
此話甚得帝心,淳德帝微微頷首,其實(shí)他也明白,只有三皇子能立為太子了,可是要立三皇子,就是違背祖制,要怎么做,他至今還未想好。
立皇后子為儲君,是太祖立的祖制,除非廢了紀(jì)酌,立陳氏為后……
“皇上,四皇子的棺木明日便入京?!倍Y部尚書姚筑立時上前,說起了別的事。
四皇子戰(zhàn)死沙場,淳德帝下令用親王儀厚葬,從晉州拉過來,已經(jīng)過了頭七,再做三七的法事,便可安葬。
宮中陳貴妃掌六宮,卻到現(xiàn)在也沒拿出個章程來,禮部很是著急,姚筑更是直接問了出來,“啟奏皇上,宮中的章程還未定下來,明日的禮節(jié)要如何操辦?”
淳德帝不悅,“皇后是怎么辦事的?”
“皇上,皇后還病著呢,如今是貴妃娘娘掌鳳印。”懷忠低聲提醒道。
自打世宗立男后,皇家婚喪典儀,皆交由皇后管轄,禮部須得參照中宮的章程,方能行事。但這些對外的事情,陳貴妃一個深宮婦人如何能弄明白,單羽林軍的調(diào)配,就讓她焦頭爛額。加之這些天三皇子受了責(zé)難,她只顧著討好皇上,對于奠儀之事并不上心,以至于到這個時候了,連個草章都沒出來。
淳德帝忽然意識到,女人掌六宮,根本治理不好,他最是怕麻煩的,原本冒出的廢后念頭,頓時煙消云散。世宗要后人娶男后,還是很有道理的。
下了朝,淳德帝立時下令,將鳳印歸還皇后,令紀(jì)酌趕緊出來操辦四皇子的葬禮。
陳貴妃接到旨意的時候,眼前一陣發(fā)黑,眼睜睜的看著懷忠將她還未捂熱的鳳印捧走,待懷忠的身影消失,禁不住尖聲叫嚷起來,“這是怎么回事?章程明明送去了禮部!”
她不懂得這些,右相手下那么多文官,定然是懂的,早在三天前,陳貴妃就讓陳家的人擬好了章程,送到禮部去了。
“下官可沒看見貴妃娘娘的章程?!币χ荒樏H坏貙韱栐挼膶m人說。
那宮人無法,只得轉(zhuǎn)身回去,姚筑輕蔑地笑了笑,那章程一看就是兵部侍郎的手筆,陳氏是決計不敢讓他拿出來對峙的。
果不其然,陳貴妃得到消息,除了氣得肺葉疼,卻不敢再聲張,讓外臣干涉內(nèi)宮之事,說出去,她與陳家就吃不了兜著走。
紀(jì)酌撚起白玉雕的鳳印,冷肅的鷹目中閃過一絲笑意,雖然這皇后之位并非他所愿,卻也絕不會讓人平白搶了去,從匣子里拿出了早就擬好的章程,交予禮部官員,讓他們即可操辦,同時召羽林軍左右統(tǒng)領(lǐng)將軍前來商議。
四皇子棺木入京,羽林軍護(hù)靈,搬入四皇子府,禮部安排好了奠儀事項(xiàng),一切井井有條,沒有絲毫錯處。
官員、勛貴、內(nèi)外命婦,分批前去吊唁,有條不紊,端肅嚴(yán)謹(jǐn)。
之前因著陳貴妃自己壞了宮妃不得輕易如盤龍殿的規(guī)矩,那些個份位高的或是得寵的妃嬪,觀望了幾日后都開始帶著補(bǔ)品、點(diǎn)心,去盤龍殿獻(xiàn)殷勤,讓淳德帝不勝其擾。
如今皇后重掌六宮,妃嬪們不敢造次,規(guī)矩?zé)o比,淳德帝覺得,日子總算清凈舒心了,再生不起什么廢后的念頭。
四皇子下葬,京中卻沒有來旨意。
藩王無詔不得入京,皇上沒有下旨,蕭承鈞就不能去京中吊唁,只能在閩王府中設(shè)個供堂,給四皇弟上一柱清香。
“他自小憨直,父后與我對他多有維護(hù),以至于讓他養(yǎng)成了這一根筋的性子。”蕭承鈞看著那冉冉輕煙,很是悵然。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并不是能輕易抹除的。
“靜王會替你去給他送別的?!睒黔Z摟著自家夫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蕭承錦常有書信寄來,入了夏,他的身體越發(fā)的精神起來,如今已經(jīng)可以出府走動了。
京中,四皇子府,處處裹著素縞,痛哭聲不絕于耳。官員們一個一個上前進(jìn)香,各個素衣白冠,面容悲痛。
“靜王駕到——”門口的禮官高聲唱和。
眾人紛紛立到兩邊相迎,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
“靜王!”
“二皇子?”
許多人禁不住低聲驚呼,一瞬不瞬地盯著門的方向。
蕭承錦穿著一身雪白,軟絲綢所制,面料輕薄,外罩一件廣袖紗衣,沒有任何的飾物,襯著那張俊美蒼白的臉,顯得飄然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