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關(guān)閉,蕭承鈞抬手想要去掀蓋頭,誰料身邊的人竟直直地向他倒了過來,下意識地一把接住抱進懷里,蓋頭也因為這一動作滑落下去,露出了一張蒼白如雪的俊顏。
看到這張臉的剎那,蕭承鈞愣住了,忽而想起來那張紙箋上的話語,“樓璟,字濯玉,十五而冠,形貌昳麗……”,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昳麗二字是為何物。濯濯如泉中玉,清朗無暇,蕭蕭如風(fēng)下松,其目闔,若玉山之將崩。
對于父后堅持讓他娶樓璟的原因,蕭承鈞似乎明白了一些。父皇不喜男色,專寵貴妃,以至皇后難以統(tǒng)領(lǐng)后宮,朝綱不穩(wěn)。所以,父后看上的或許不止是安國公的顯赫,更重要的,是樓濯玉的這張臉。
暗嘆一聲,蕭承鈞回過神來,打橫抱起懷中人,輕輕放到床上,看了片刻,轉(zhuǎn)身去拿桌上的對瓢,緩緩斟滿了喜酒。
樓璟方才進了屋里,便再也支撐不住,聽到關(guān)門聲,心弦一松就倒了下去,再睜開眼,就看到了那杏黃為袍、紅綃為衣的人,手執(zhí)一對青玉瓢,靜靜地看著他。并不是那張粉嫩軟糯的小臉,眼前的人,俊美如月華皎皎爭輝奪目,清貴若高山流川不怒自威,只有那一雙黝黑的眸子與記憶中的相同。
“殿下恕罪,臣失儀了。”樓璟一個激靈坐起來,牽動了渾身的傷,禁不住悶哼一聲。
“無妨,”蕭承鈞的聲音很好聽,一詞一頓,沉穩(wěn)有力,讓人不由得覺得安心,“喝了合巹酒,你且歇著,吾宴后回來,再談不遲?!?/p>
仿佛印證太子的話一般,門外有太監(jiān)敲門道:“殿下,大宴已經(jīng)開了?!?/p>
樓璟半跪在床上,接過蕭承鈞手中的小瓢。合巹酒,百姓剖匏瓜以為酒器,喻示夫妻琴瑟和鳴,然匏瓜比葫蘆還大,皇家便以青玉雕成酒盅大小的匏器,以示尊榮。雙手托住小瓢,與蕭承鈞互施一禮,緩緩飲盡。
蕭承鈞沒再多說什么,放下酒器轉(zhuǎn)身離去,吩咐門外的宮人道:“爾等守在此處,任何人不得擾了太子妃。”
“是?!遍T外的宮人、侍衛(wèi)齊聲應(yīng)了,蕭承鈞轉(zhuǎn)身離去,一切便又歸于沉靜。
宮宴已開,熱鬧的樂聲從遠處飄來,更襯得這殿內(nèi)寂靜無聲。樓璟看著蕭承鈞身姿挺拔的背影,有些愣怔??礃幼?,太子早已知道他被父親打了,那么皇上知不知道呢?
父親雖然做事沒有章法,但有一句話說對了,若是皇上知曉,樓家肯定會遭殃。而放棄了自家侄兒選擇他的皇后,從今往后對他也不會有好臉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況且成為太子正妃,對于勛貴之家來說是無上榮寵,他卻心懷不滿,傳到上位者耳中,便是不識好歹、狼子野心了。
吾宴后回來,再談不遲……蕭承鈞要跟他談什么?
樓璟蹙眉,看著黃銅臺上明亮的龍鳳燭,因著婚期定的太急,根本不夠?qū)m殿修繕一遍,但環(huán)顧這八鳳殿內(nèi)室,雕梁畫棟、珠簾錦翠,絲毫沒有匆匆布置的痕跡。有什么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逝,樓璟猛地瞪大了眼睛。
若是一件事由皇上來做就手忙腳亂,而太子做起來卻從容不迫,當(dāng)如何?若是皇上都不知道的事,太子卻了若指掌,又當(dāng)如何?
從踏進東宮那一刻,蕭承鈞都在向他示好,同時也在不動聲色地向他昭顯著實力,若他足夠聰明,便可看出其中端倪,若他只是尋常的紈绔子弟,單欺瞞圣上、對皇家心懷不滿這一條,就足夠蕭承鈞拿捏住他!緊抿的薄唇緩緩勾起,樓璟拉過一旁艷紅色的大迎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放松地趴著,與虎謀皮,總比被豬拖累死來得痛快。
月上中天,蕭承鈞再次踏進了新房,微醺的眸子掃了一眼屋內(nèi),就看到他的太子妃正舒服地趴在紅綢軟被間,睡得香甜!太子殿下不由失笑,還真是天塌下來當(dāng)被蓋,這家伙這是真的運籌帷幄,還是腦子缺根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