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朱被強健的雙臂高高舉起,掐在脖頸上的粗礪雙手沒有半分溫柔,呼吸變得艱難,身上的冷完全抵不過胸口的窒息痛悶。求生的本能讓她反射性地捉緊多吉的手腕,嘴巴大張,試圖能夠吸進空氣。
“姐姐,你糟蹋了我的愛,把我的心意踩在腳底踐踏。”手指一點一點地收緊,彎彎的棕色大眼似是愉悅地看著女人一張煞白的清秀臉蛋開始紅漲發(fā)紫,繼續(xù)慢條斯理地說著,“所以在你走后,我做了個決定,你不回來便罷,一旦回來就掐死你?!?/p>
羅朱只覺整個腦袋都在嗡嗡發(fā)漲,眼睛的細微神經(jīng)鼓跳不已,被掐住的喉嚨已不能呼吸,胸口憋悶得快要炸裂。她扭動掙扎著,使勁抓扯多吉的手腕,然而那手腕像是鋼澆鐵鑄,掐在她的脖頸上紋絲不動。
“姐姐,你別白費力氣,扳不開的?!倍嗉p松地晃了晃手臂,十指收得更緊,淡淡道,“你死了,我所有的愛也就死了,從此,我將再不會感受到那種被舍棄的劇痛?!?/p>
原來多吉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羅朱惶急驚恐之下更是痛不可抑。是啊,誰規(guī)定被舍棄的人一定要在原地傻傻地等待愛人回頭?誰規(guī)定那份愛在飽受背叛遺棄后還能如初濃烈?是她錯了,是她殘忍地將多吉捧到面前的赤誠摯愛給生生糟蹋了。不怪多吉恨她,一切都是她的錯。
既然錯了,就該有承擔(dān)后果的勇氣和決心。力氣逐漸喪失,視野也逐漸模糊。羅朱看不清多吉,卻能深刻地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絕然冷息。抓扯多吉手腕的雙手緩慢地垂落,掙扎的身體直直懸掛,即將喪失最后一線生機。多吉恨她,想要她的命,她就把最珍視的性命送給他,這是她欠他的。等她死后,靈魂飄到古格王城看一眼禽獸王和兇獸,此生,便再無遺憾。淚一串串滑落,唇角微微往上牽起,她在窒息的昏漲悶痛中安心地等待死亡的來到。
掐在羅朱脖頸上的粗礪十指突然一松,她跌在銀猊的厚實背脊上又彈落進溫泉水中。脫力的身體像秤砣般往池底沉沒,溫?zé)岬乃簭乃拿姘朔接縼恚噙M耳朵里,灌進嘴巴里。她在水里嗆聲咳嗽,被迫喝進大口大口的熱水。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嗆溺而死時,一雙有力的手臂突然撈起她,身體被粗魯?shù)爻哆M一個瘦削溫暖的懷抱中。那懷抱中有她熟悉的青草陽光味兒,那柔韌結(jié)實的光裸胸膛內(nèi)有她熟悉的心跳聲。箍住身體的勁瘦雙臂幾乎令她百骸欲碎,而與手臂強勁力道截然相反的是男人顫抖的身軀,像篩糠般不停地抖著,暴露出讓人心痛的脆弱。
“姐姐,姐姐,姐姐——”多吉不斷地喚著懷里的女人,眼里透著恐懼,恨不得將她就這樣揉嵌進自己的骨血筋肉中。
差點就掐死豬玀了!差點就將她掐死了!
毋庸置疑,他是恨她的,是真的決定掐死她的。可是在看到她流淌不止的眼淚時,冷硬的心就龜裂出一條細微的縫隙。他強忍著不讓那道縫隙擴大,慢慢收緊十指。冷眼看著她大張著嘴,喉間霍霍有聲,卻呼吸不到一點氣流;看著她的臉皮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紫;看著她流淚的眼睛漲出血絲,慢慢地往外鼓凸,心里生出了凌虐的快意。
然而,當(dāng)豬玀抓扯他手腕的嫩手垂落后,當(dāng)她赤裸的身體不再掙扎后,當(dāng)那雙微凸的眼睛從初見他時的明亮喜悅轉(zhuǎn)成黯淡空茫后,心上的細微裂縫突然變寬變深,像是澆淋了腐蝕的毒液一樣疼。他咬牙承受著刻骨剜心的厲痛,告訴自己只要再持續(xù)片刻,再多加一分勁,手里的豬玀便會和他的愛一同埋葬,他就可以從刀絞般的恨意中解脫出來。在他發(fā)力的剎那,豬玀的嘴角忽然淺淺地牽翹起來,似乎心甘情愿地認命赴死,帶著一種沒有絲毫留戀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