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章 鬼湖拉昂錯
拉昂錯湖,意為“有毒的黑湖”,位于阿里普蘭,而普蘭現在已經隸屬于古格國的版圖。它是個海拔四千多米的咸水湖,與淡水的瑪旁雍錯圣湖一路相隔。有人說是因為湖水咸澀,不能供人畜飲用,周圍也沒什么植被,顯得死氣沈沈的,所以才會被稱為鬼湖。
眼前的湖水深藍得和天空一樣醉人,卻又更顯深邃神秘。離湖稍遠處是一座座仍舊鋪著皚皚白雪的巍峨雪山,略近處是連綿不斷的暗紅色小山,像是滲進了陳舊的血液,顏色顯得古怪迷離又微帶斑斕,輕輕鉤扯著觀望者的心。近水的卵石灘泛著灰白,在陽光的照耀下,好像一條鑲嵌湖邊的白花花的銀色帶子。卵石灘中簇生了一叢叢為數不多的低矮雜草和灌木,正向世人展示著頑強的生命力。湖里還有兩個小島,也是暗紅色的,其中一座島能瞧見有水鳥棲息。
狂烈的風仿佛沒有止境地在湖上盤旋吹刮,呼嘯著沖向湖邊。迎風站在湖畔放眼四望,除了她和多吉,以及湖中小島上為數不多的數只水鳥,偌大一個湖區(qū),竟看不到一個人,也看不到一頭牲畜,空曠得好似宇宙的邊緣。湖浪層層疊疊,拍擊出雷鳴般的聲響,一聲聲敲打在人的心弦上。羅朱突然涌出“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悲涼感。她就像一個迷失了方向的旅行者,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日夜徘徊在這片圣潔而兇險的雪域高原中。
“姐姐,左邊那個小島叫拉覺托,時常會有鷗雁在上面棲息,右邊那個小島叫托布色瑪,傳說曾有佛僧在那里修行過。”多吉自后面悄悄攬住羅朱的腰,下巴擱在她的右肩上,低聲道。
他本是牽著格拉站在女人身后的,當又一陣狂風吹來,女人的衣袍獵獵翻飛,苗條的身影似乎也被狂風吹得輕微晃動了起來。那瞬間,一股無可言喻的哀愁突然將她籠罩,整個人模糊得好像會在風中消散,讓他看得心悸,心疼,也心憐。幾乎是毫不遲疑地丟開手里的韁繩,上前將她擁進了懷中。摟著柔軟馨香的身軀,他的心才微微沈實下來。
身后傳來暖融融的氣息,淡淡的青草味中夾雜陽光的明媚,將她從頭到腳地兜住,為她抵御狂風的吹襲,也驅散了她突如其來的孤寂悲涼感。她綻開無聲的微笑,找不到回家的路已經不重要了,她的身邊有了多吉的陪伴。她笑,有他陪著;她哭,也有他陪著。
“多吉,不準離開我?!彼еh(huán)摟在腰間的勁瘦手臂,有些刁蠻地命令,“就算你長大以后娶了妻子,也不準離開我?!?/p>
她的刁蠻極大地取悅了多吉,棕色大眼里掀起如拉昂錯湖上的狂風一般猛烈的詭譎颶風,倏忽又歸于明燦的寧靜。他略略抬起下巴,偏頭朝女人的下巴輕輕吹氣:“姐姐瞎說什么呢?我們不是早就約定好,等我長大了,姐姐就嫁給我嗎?我怎么還會娶別的女人?又怎么舍得離開你?”
聽到多吉一本正經的回答,羅朱咯咯笑開,全然不當一回事地戲謔道:“那姐姐我還是一句老話,只要到時候多吉不嫌棄我又老又丑,我就嫁給你。”多吉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亦或是天生就無師自通,小小一個男童,嘴巴就像涂了蜜一樣甜,特會哄女人,再加上超乎尋常的能干,以后嫁給他的女人可真是享福。
多吉歡呼出聲,嘟嘴在羅朱的臉頰上啵地親了一口。不等羅朱斜眼瞪過來,又立刻露出討好的憨笑,狗腿地講述起圣湖與鬼湖的相關故事:“姐姐,你知道嗎?瑪旁雍錯圣湖的水清爽甘甜,代表光明和正義;拉昂錯鬼湖的水苦澀難咽,代表黑暗和邪惡。然而這本是不相容的正邪兩極卻在納木訥尼雪山下,沒有仇恨沒有戰(zhàn)爭地相互廝守了億萬年歲月。它們就像本尊與佛母相擁的大象征:宇宙乃至一個蟲子的精神是和諧統一……”他牽起羅朱的手,像個淵博的智者般娓娓道來,兩人頂著狂風在湖邊的卵石灘上悠然漫步。
羅朱聽得入迷,多吉所講述的內容遠比她在二十一世紀里知道的更多更豐富,不禁再一次對多吉生出了欽佩之心。
“多吉,你為什么懂這么多東西?”在多吉的講述告一段落后,她忍不住發(fā)出由衷的慨嘆,“簡直就像本活著的故事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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