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吼喝之后,沉重有力的雜亂腳步忽地響起,四周突起的山石上呼啦啦圍滿了人。一樣的裝備,一樣的絡(luò)腮胡子,一樣的兇悍,都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凹眼中放射出捕獲到獵物的欣喜兇光。其中一個穿著暗紅色戎袍的男人大約是這隊兵士中的隊長,他與第一個發(fā)現(xiàn)他們的男人嘰里呱啦地交談著,神情間比四周著深藍(lán)戎袍的男人們都多了幾分倨傲。
看到密密麻麻的兵士,羅朱的心涼得透徹,寒氣從腳板底升起,沿著背脊往上攀爬,一寸寸地凍結(jié)著神經(jīng)和肌體。
為毛?為毛這群兵士一看就是異域人,異國兵士?!如果——她眼睛沒看錯的話,這些兵士的裝扮透著一股子古代的伊斯蘭風(fēng)味。此時此刻,她忽然間發(fā)現(xiàn)與其在面前出現(xiàn)這么一群面目兇惡不善的異國兵士,還不如出現(xiàn)一群剽悍兇戾的古格兵士。至少,她能混個眼熟和耳熟。
不用努力偽裝,她的臉上和眼睛里也布滿了驚恐,半張的嘴唇輕微哆嗦,大半個身子都壓覆在了銀猊身上瑟縮顫抖。多吉緊緊地護在她身前,纖薄瘦削的身體也在輕微地顫抖,甚至能聽到牙齒碰撞的咯咯聲。
銀猊低伏前肢,兇狠地翻眼,渾身毛發(fā)張豎,喉間低沈的狺嗥如同悶雷滾動,充斥著警告和威脅。然而它那雙藍(lán)色三角吊眼里的兇狠中糅合了似乎被人長期馴養(yǎng)過后的溫順,周身沒有丁點桀驁野性和悍猛,就像是一個精美的裝飾花瓶。
“你們是誰?”她聽到多吉緊繃得快要斷掉的尖細(xì)喝問,含著顯而易見的顫音和恐懼,“別靠近我們——”
看到好似兔子般惶恐驚懼,縮成一團的兩人一獒,圍在四周的兵士們都發(fā)出了嘲弄快意的大笑。在紅袍隊長的示意下,最先發(fā)現(xiàn)他們的兵士和另外兩個兵士從山石上跳了下來,一步步朝他們逼近。長矛矛尖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出乍長乍短的刺眼冷光,鋒利得讓人心寒。
一個兇惡的兵士朝護在她身前的多吉伸出大手,多吉驀地像頭小豹子般不顧一切地朝他堅實的胸膛撞去。那兵士身形一閃,大手抓住多吉的袍子后領(lǐng),用力一撥。多吉承受不住這股勁道,面朝下的重重摔在了地上,右手掌不慎落在火堆中。他“啊”地慘叫出聲,迅速抽出手抱在胸前痛苦地在地上翻滾,惹來兵士們更大的笑聲。
“多吉!多吉!”羅朱失聲大喊,眼淚滾滾落下。多吉的恐懼和顫抖可能假的,但沉重的落地聲和火焰的炙烤卻沒有半點虛假。
在她的哭喊中,撥摔多吉的兵士拿了根麻繩,踩住正在翻滾的多吉,將他的雙臂反剪,三兩下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連扇多吉正反兩個耳光后,把他甩出了背風(fēng)凹地。
有一瞬間,她憤怒地想要跳起來砍斷那兵士的雙手,但在瞥到依舊沒有釋放出野性兇殘的銀猊時,硬生生地壓下了狂暴的沖動。寡不敵眾!她目前的身份是沒有殺傷力的逃亡的博巴貴女,只能在這群兵士中顯露柔弱無助。她沒有資格隨心所欲,也不能對自己和多吉的生命不負(fù)責(zé)任。
銀猊從她身下鉆出,擋在她和兩個兵士之間。它朝著兩個兵士“嗷嗷”低吼,卻半天也沒敢撲咬上去。兩人一獒就這樣對峙著,誰也沒動。四周兵士的笑聲接連不斷,間或會喊上一句。
忽然,兩個兵士手里的長矛一抬,銀猊的背脊一聳,竟然朝后退了一小步。在四道獰惡的眼光的瞪視下,藍(lán)色三角吊眼里的害怕逐漸掩蓋了兇狠,頭越伏越低,蓄勢低伏的雄壯身體籠罩著一股瑟縮之氣,菊花尾也緊緊地夾在了臀中。
“@#%¥&&*!”
“@#%¥!”
兩個兵士舉高長矛朝四周圍觀的兵士得意地喊了兩句,對視一眼,咧嘴獰笑。
在他們手里長矛欲動之時,羅朱突然“哇”地一聲,由嗚咽變成嚎啕,哭喊著用身軀覆在了銀猊身上。
“不要殺它!求你們不要殺它!”她用雙手護著銀猊的腦門,仰頭對兩個舉起了長矛的兵士苦苦哭求。
兩個兵士微微一愣,轉(zhuǎn)頭看向紅袍隊長。那隊長仔細(xì)看了看哭花了臉,驚恐得無以復(fù)加的羅朱,又看看在她身下瑟縮得完全沒有獒犬驕傲和兇狠的銀猊,濃眉挑了挑,對兩個兵士點點頭。
兩個兵士收了長矛,都掏出麻繩,一個將羅朱拖到身前,迅速捆了雙臂。一個踩在銀猊背上,用麻繩捆住了它的嘴筒,又在脖頸上緊緊纏繞幾圈后打結(jié)。